童话架上的馀生
山里的雾气还没散时,沈驰野就把摩托车开出了车库。车斗里的小桌板果然磨圆了边角,铺着林砚喜欢的蓝格子布,角落里塞着个用防水布裹紧的画架。
“说好带你来看枫叶的。”沈驰野帮林砚把围巾系好,指尖蹭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我妈说这时候山里头的枫叶,红得能当颜料用。”
林砚笑出声,看他把头盔往头上扣,发梢从头盔底下冒出来几缕,被晨风吹得乱晃。车斗里放着个保温桶,是沈驰野今早五点起来熬的南瓜粥,香气混着山里的草木气,在雾里漫开一片暖。
摩托车沿着盘山公路慢慢往上爬,雾在车轮边打着旋。林砚掀开车斗前的小挡风板,看见沈驰野的肩膀随着油门轻轻动,工装服後背沾着片不知什麽时候挂上的枫叶,红得像团小火苗。
他们在山腰的观景台停了车。沈驰野支起画架时,林砚正蹲在旁边捡枫叶,指尖捏着片巴掌大的,叶尖有点焦褐,倒像是被谁用赭石色描过边。
“画这个?”沈驰野忽然从背後凑过来,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带着南瓜粥的甜,“我觉得这片叶子比远处的林子好看。”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枫叶往他手心里塞。沈驰野的指尖有点凉,捏着枫叶转了半圈,忽然说要去车里拿点东西,转身时脚步有点急,差点被石头绊倒。
林砚笑着摇了摇头,刚要提笔,就看见沈驰野从车斗里拎出个木盒子。不是他平时装零件的铁皮盒,是个带着雕花的木盒,边角被磨得发亮,像是放了很多年。
“给你的。”沈驰野把盒子递过来,手心有点汗湿,说话时喉结动了动,“不是零件,也不是草编的玩意儿。”
林砚打开盒子时,雾刚好散了些。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落在盒子里的东西上——不是戒指,是枚用黄铜雕的小画架,支架上别着片迷你的铜叶子,叶纹里嵌着点细碎的蓝,是蓝花楹的颜色。画架底下刻着行小字,歪歪扭扭的:“颜料不够了,馀生接着调。”
“我找老木匠学了仨月。”沈驰野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有点抖,“本来想雕个齿轮的,又觉得你大概更喜欢画架……林砚,你看这画架,能不能……能不能架着咱们俩的日子?”
林砚的指尖碰了碰铜画架,冰凉的金属带着点沈驰野手心的温度。他想起江堤上的冰棍,画室里的薄荷,星空下的影子,还有此刻落在两人手背上的阳光——原来有些承诺从不用“嫁给我”这样的话,就像沈驰野这人,连求婚都带着颜料和木头的味道,实在得让人眼眶发烫。
“沈驰野,”林砚擡头时,看见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这画架太素了。”
沈驰野的脸一下子白了点,刚要说话,就被林砚拽住了手。
“得加点颜料。”林砚笑着,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调色盘上,朱砂红混着藤黄,在他手心里晕开一小片暖,“你看,这样就好看了。”
沈驰野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猛地把他往怀里带。林砚的额头撞在他胸口,听见他跳得像要炸开的心跳,混着山风里的枫叶香,还有那句闷在衬衫里的“我还以为你要拒绝”。
“傻子。”林砚伸手回抱住他,指尖摸到他後背的枫叶,“你的画架,我不用馀生,现在就想接着调。”
远处的林子在阳光下红得发亮,像谁把整管朱砂都泼在了山上。沈驰野的木盒还敞着,铜画架躺在里面,沾了点林砚蹭上去的颜料,倒像是幅刚起笔的画,留白处全是往後的日子。
林砚看着那枚小画架,忽然觉得,他们的故事大概永远不会画完了。毕竟馀生那麽长,足够他们把每片枫叶,每颗星星,每次心跳,都调成刚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