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草莓的小鱼
去摘野草莓的那天,沈驰野果然穿了条工装裤,裤脚扎得紧紧的,还往帆布包里塞了把折叠小刀。林砚背着画板跟在他身後,看他熟门熟路地钻进林子,惊飞了好几只停在狗尾草上的蚂蚱。
“这边这边。”沈驰野在前面招手,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怕惊动了什麽,“上次就在这棵老槐树下摘的,红得发紫。”
林砚走过去时,正看见他蹲在一簇野草前,指尖捏着颗野草莓往嘴里送,果汁沾在嘴角,红得像抹了颜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倒比画里的光影还鲜活。
“给你。”沈驰野忽然递过来一颗,果皮上还沾着点草叶,“甜的,没虫。”
林砚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指腹,有点黏。野草莓的甜带着点微酸,像沈驰野这人,看着大大咧咧,递东西时却总怕烫着对方似的小心翼翼。
他没急着画,先在速写本上勾了几笔老槐树的枝干。沈驰野就蹲在旁边看,不说话,偶尔摘到特别红的果子,就悄悄放在林砚脚边的空罐子里,像在藏什麽宝贝。
“你看这片叶子。”林砚忽然指给他看,“叶脉的纹路,是不是很像你拆的那些齿轮?”
沈驰野凑过来,鼻尖差点碰到画纸。他的呼吸带着野草莓的甜气,吹得林砚的耳尖有点痒:“还真像。下次我照着这纹路,给你做个齿轮书签?”
林砚低头笑,笔尖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齿轮,旁边添了片带锯齿的叶子。
日头爬到头顶时,空罐子已经装了小半罐野草莓。沈驰野提议去溪边洗果子,林砚跟着他穿过一片灌木丛,忽然被什麽东西勾住了衣角。
“别动。”沈驰野转身帮他解,指尖勾着布料上的勾刺,动作轻得像在拆精密零件。林砚低头,看见他睫毛垂着,阳光把每根睫毛都染成了金的,忽然觉得,这画面比野草莓还让人记挂。
溪水很清,能看见底下圆滚滚的鹅卵石。沈驰野把野草莓倒进竹篮里,蹲在溪边晃悠着脚丫,水花溅起来,打湿了他的裤脚。
“小时候我总来这儿摸鱼。”他忽然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我妈说再下水就打断我的腿,结果我每次都把湿裤子藏在草堆里,晒干了再回家。”
林砚想象了一下他小时候的样子,大概也是这麽皮,晒得黑黑的,眼睛亮得像溪水里的光。他拿起画笔,蘸了点调好的翠绿,在画纸上补了几笔溪水的波纹。
回去的路上,沈驰野非要背林砚的画板。“你手里拿着罐子呢。”他不由分说地抢过去,扛在肩上,步伐却放得很慢,怕颠坏了里面的画。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驰野的影子时不时碰一下林砚的,像在悄悄打招呼。林砚看着他肩上的画板,忽然觉得,有些没画进画里的东西,比如此刻的风,野草莓的甜,还有身边人踏实的脚步声,其实比颜料更能把夏天留住。
快到林子口时,沈驰野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林砚手里。是颗用野草莓梗编的小戒指,歪歪扭扭的,还沾着点草绿的汁液。
“刚才摘果子时编的。”他挠挠头,耳尖红得像野草莓,“别嫌弃,下次给你弄个金属的。”
林砚捏着那枚草戒指,指尖能摸到梗子的纹路,有点扎,却暖得让人想攥紧。他没说话,只是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放进衬衫口袋,和那颗铁丝星星待在了一起。
晚风从林子深处吹出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沈驰野又迈开步子,肩上的画板轻轻晃着,发出细响。林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这个夏天大概是不会结束了。
至少在他的画里,在沈驰野编的草戒指里,会一直热热闹闹地,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