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灵气突然凝固了一瞬,乌竹眠手中的太虚剑剧烈震颤,剑格处的阴阳双鱼疯狂旋转,左眼的赤珠与右眼的冰魄同时迸出刺目光华。
“铮——”
一道通天剑鸣响彻九霄,整座镜花城残存的建筑在这声剑鸣中化为齑粉,乌竹眠只觉得掌心一烫,太虚剑竟脱手而出,悬浮于半空之中。
下一秒,如同解开锁链一般,无数金色符文从剑脊上剥离,在虚空中交织成一道修长的人形轮廓。
金光渐褪时,一道身影踏空而立,谢琢光身着一袭玄底金纹剑袍,衣料似虚似实,如烟似雾,仔细看去竟是由无数细小的剑气编织而成。
“阿眠。”
这声呼唤让乌竹眠浑身一颤,不是通过识海,而是真真切切落在耳畔的声音,清冷如霜却又温柔似水。她抬头,看到谢琢光站在面前,黑披散,眼中金光流转,似有万千星辰沉浮。
“你……”
乌竹眠刚开口,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突然涌入灵台。
昆仑雪巅,白衣神女将一柄透明长剑插入祭坛,鲜血顺着剑身流淌,初生的剑灵懵懂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神女眉间一点朱砂如血:“从今日起,你名太虚,为我本命剑。”
神女殿内,剑灵单膝跪地,神女指尖轻点他眉心,赐下一道护神咒,窗外红梅映雪,落在剑灵肩头,被神女轻轻拂去:“剑灵也会怕冷么?”
天劫来临前夜,神女在灯下为太虚剑系上亲手编的剑穗,红线金纹,末端缀着小小铃铛,剑灵化形而出,欲言又止……
乌竹眠泪流满面,这些不是别人的记忆,而是她灵魂深处被尘封的过往,每一幅画面,每一句话语,都带着熟悉的温度,仿佛昨日重现。
“你……想起来了?”她颤抖着伸手,触碰谢琢光衣袂上的星图。
谢琢光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乌竹眠心头一颤,上古时期,每当他有重要事情禀告,都会这样郑重地跪下。
“想起来了。”谢琢光的声音有些哑:“关于你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话未说完,乌竹眠已经扑进他怀里,太虚剑悬浮在一旁,出清脆嗡鸣,但两人都无暇顾及,谢琢光的怀抱带着冰雪气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真实。
另一边,祭坛上的血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水月澈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的身体被无数金色剑芒从内部贯穿,可每一道伤口又都精准地避开了要害,让他保持着清醒,感受着千刀万剐。
看着相拥的乌竹眠和谢琢光,水月澈似乎忘记了刚才的恐惧,眼白上爬满细小的血丝,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他逐渐露出了病态又扭曲的嫉妒眼神,出了近乎癫狂的大笑。
他白玉般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突然刺入皮肉,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硬生生撕下了一块带着血丝的脸皮。
“很惊讶吗?”水月澈的声音不再如往日清润,而是带着砂砾摩擦般的嘶哑:“这具皮囊,我用了三百年才养得这样完美。”
碎片般的皮肤从他指间飘落,露出下面紫红色的肌肉组织,并没有鲜血涌出,那些伤口早已干涸千年,只剩下丑陋的疤痕在跳动。
乌竹眠微微皱眉:“你……”
“我怎么不是谢琢光了?”水月澈笑得更癫狂,笑声中混杂着气管撕裂的杂音,他抚摸着眼下的血痕:“认得这个吗?太虚剑气留下的印记,永远不会消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千年前那个雨夜,镜花城的剑阁里蜿蜒着刺目的血痕,乌竹眠抱着太虚剑,而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那是……被剑气反噬的水月澈。
“我想起来了。”乌竹眠的瞳孔收缩:“你是那天偷剑的人。”
水月澈腐烂的嘴角扭曲出一个笑容:“终于记起来了?我亲爱的神女大人。”
他一步步向前,每走一步就有碎肉从脸上剥落,眼神复杂而狰狞:“这一千年,我每天都要忍受剑气在经脉里灼烧的痛苦,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水月澈生来就是水月家的耻辱。
水月家家主醉酒后强占了一个婢女,于是便有了他,他母亲在他五岁时投井自尽,而水月家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肮脏的抹布。
“水月澈,你的灵根驳杂,修行再久也是徒劳。”家族的长老们总是这样评价他。
水月澈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嫡系的废物只因为血脉纯正,就能得到最好的资源?凭什么他日夜苦修,却连筑基都艰难?
从那天起,水月澈开始整日躲在藏书阁最阴暗的角落,偷学禁术,啃噬那些被丢弃的残卷,只想有一天,让所有人都仰视他。
他第一次看见乌竹眠,是在镜花城的神女祭。
春日的镜湖,连风都是软的。
水月澈站在最远的柳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树皮,他本不该来的,一个庶子,一个连筑基都艰难的废物,哪有资格观礼神女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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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来了,藏在人群最外围,像一抹不合时宜的阴影。
湖面如镜,倒映着碧空流云,岸边桃花灼灼,落英随风飘坠,浮在湖水上,像散落的胭脂,远处仙鹤清唳,振翅掠过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然后,她来了。
乌竹眠踏水而来,雪青色的衣袂拂过镜湖,却不曾惊起一丝波纹,她的长未束,如泼墨般垂落至腰际,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她手里握着一柄古朴的剑,那便是当世第一剑——太虚。
水月澈的呼吸窒住了。
乌竹眠眉如远山,眸若寒潭,唇色极淡,唯有眉间一点朱砂艳得惊心,她站在湖心,周身笼着一层薄雾般的光晕,仿佛与这尘世隔了一层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