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浴室磨砂玻璃上印出的模糊身影,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上次在沈驰野的工作室画星空画到半夜,他也是这样,非要自己先去烧热水,说“男人火力壮,冻不着”,结果回来时手里的水杯烫得直转圈。
沈驰野洗完出来时,头发还滴着水。林砚递过毛巾,看他胡乱擦了两把,发梢翘得像堆乱糟糟的草。“水温刚好,快去洗。”沈驰野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转身去摆弄茶几上的茶具,“我再泡壶茶,等你出来喝。”
林砚走进浴室,热水氤氲的雾气里还残留着沈驰野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是淡淡的松木香,和他身上的气息很像。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忽然发现自己的耳尖有点烫。
等林砚从浴室出来,沈驰野已经泡好了新的茶。这次他学乖了,先把茶水倒进小公道杯里晾着,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翻林砚带来的速写本。本子里夹着赶海时画的猫眼螺,还有滩涂上涨潮的纹路,最後一页是他蹲在礁石上数螺壳的背影,线条里带着点没藏住的笑意。
“画得比我本人好看。”沈驰野把速写本推给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灯还亮,“下次画我拆摩托车的样子吧,我给你摆个帅点的姿势。”
林砚笑出声,端起已经晾温的茶喝了一口。桂花的甜混着乌龙的醇,在舌尖慢慢散开。他忽然发现,沈驰野泡的茶比自己泡的好喝,大概是因为这人总把水温控制得刚好,不烫也不凉,像他给的所有温度一样,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心意。
夜深时,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点空隙,谁也没说话。窗外的江风敲打着玻璃,像温柔的鼓点。林砚能听见沈驰野的呼吸声,很轻,却很清晰,像落在心尖上的羽毛。
“林砚。”沈驰野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明天早上想看日出吗?酒店顶楼有观景台。”
“想。”林砚侧过身,看着他在月光下模糊的轮廓,“不过得早点起。”
“我定闹钟。”沈驰野也侧过身,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像两束交汇的星光,“保证不迟到。”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感觉身边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他以为沈驰野要去喝水,没睁眼,却感觉到有只手小心翼翼地伸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带着点凉意,指腹上有常年摆弄工具留下的薄茧,却很稳,很轻,像在捧着易碎的珍宝。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有动。他能感觉到沈驰野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描摹什麽珍贵的纹路。窗外的江灯依旧亮着,把两人交握的手映在床单上,像幅安静的素描。
天快亮时,林砚先醒了。沈驰野还睡着,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麽费劲的梦。他伸手,轻轻把沈驰野蹙着的眉头抚平,指尖蹭过他的眼角,忽然发现这人眼尾有颗很小的痣,以前怎麽没注意到。
沈驰野似乎被弄醒了,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看到林砚的手还停在自己脸上,他愣了愣,忽然笑了,声音带着点沙哑:“醒了?”
“嗯。”林砚收回手,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快亮了,去顶楼吧。”
两人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往顶楼的观景台走。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镜面倒映出彼此的身影,靠得很近。沈驰野忽然伸手,帮林砚理了理有点乱的衣领,指尖蹭过他的锁骨,像羽毛拂过。
观景台上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了。沈驰野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把带来的薄毯子披在林砚肩上。风有点冷,他往林砚身边站了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些风。
没过多久,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接着是淡淡的橘红,像被打翻的橘色颜料慢慢晕开。很快,太阳的一角探了出来,带着刺目的金光,把江面染成了一片耀眼的金红,货轮的影子在金光里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像剪纸一样贴在画布上。
“好看吗?”沈驰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砚转头看他,发现沈驰野的侧脸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画室见到沈驰野时,这人穿着沾满机油的工装服,红着脸说“我来送你落在工作室的画笔”,那时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他一起在酒店的顶楼看日出。
“好看。”林砚的声音有点轻,“比任何画都好看。”
沈驰野笑了,露出白亮的牙齿。他忽然伸手,握住了林砚的手,这次握得很稳,没有像夜里那样小心翼翼。两人的手交握在晨光里,能感觉到彼此掌心的温度,像两团靠近的星火,慢慢融成一片温暖的光。
太阳完全升起来时,观景台上响起了零星的掌声。林砚和沈驰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江面上的金光一点点漫开,把彼此的影子都染成了金色。
回去的路上,沈驰野忽然说:“等咱们老了,就找个能看见江景的房子住,每天早上一起看日出,晚上一起泡茶。”
林砚往他身边靠了靠,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个小画架的形状:“好啊,还要在院子里种棵桂树,像酒店花园里那棵一样。”
沈驰野“嗯”了一声,握着手的力道又紧了紧。江面上的风还带着凉意,可林砚觉得,心里却暖得像被阳光晒透了的颜料,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画完的景,都在这温暖里慢慢舒展,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