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开了一个大洞,玻璃碎掉许多,只剩下边缘处一点。窗框一侧也变得焦黑。
朱阿姨好不容易找到打火机,把烟点上,猛抽几口:“我早叫你出来,报纸有什麽看头。你不是白内障嘛,能看见几个字?”
警卫员上楼来,帮他们收拾一地狼藉。
朱阿姨糟心地叹一口气,放柔声音,对叶彬青说:“小叶,你回去吧。改天来吃饭。”
叶彬青就这麽打道回府,带着一颗砰砰跳的心。
回去後,同学们好奇,首长还好吗?孙子还好吗?
叶彬青说不清道不明,只能说:“还好。”
难怪高年级的学生不去。
过一周,叶彬青鼓起勇气,又去大院的将军楼。这次门卫认出他来,很快放他进去。
朱阿姨见到他,喜出望外,让人张罗了一桌好菜。
阮育华这次也在客厅,没有死守他的书房。
他们都坐到桌上。
阮育华对孙子介绍说:“他是小叶,是来给我读报纸的。你别自作多情,人家不是来给你服务的。”
阮子燃不情不愿地“嗯”一声。
叶彬青临时转岗成读报员,在首长的书房给他读了整整两小时的《参考消息》,口干舌燥。
读完後,保姆给他沏了一杯茶。
朱阿姨把叶彬青拉到一边,笑盈盈地说:“你胆儿挺大。”
岂止胆大?脸上挺腼腆的,但是明知山有虎,他偏向虎山行。
叶彬青喝两口茶,掩饰情绪。
阮育华抖抖报纸,插嘴说:“下次来,你还给我读报吧。读一读就回学校,不用教子燃什麽。学校有老师教的。”
朱阿姨亲切地笑笑:“可以再来玩,是不是?”
叶彬青微笑着,“嗯”一声。
朱阿姨笑嘻嘻的。
阮育华没吱声。
叶彬青喝着茶,不由自主地说:“子燃……我好像见过他。”
朱阿姨和阮育华齐刷刷看着叶彬青。
叶彬青脸上有点热,他坚持住,解释道:“也许记错了,所以我看他,他讨厌我。可我没有讨厌他。他的眼睛,就像一把枪……”
朱阿姨丶阮育华互相对视了一眼。
阮育华戴上老花镜,回屋看电视。
朱阿姨对叶彬青爽朗一笑:“有空来家里玩。”
警卫员把叶彬青送到门口,拿一兜水果给他。
叶彬青拎着水果,登上公共汽车,心里七上八下的。今天他说的话太多,笨嘴笨舌的。什麽叫“他讨厌我,可我没有讨厌他”。叶彬青很後悔,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叶彬青心想,这些反应或许是一种条件反射。没办法,将军是士兵的憧憬,服从他丶被他使用是一种本能。不管背後怎麽讲,当面能读读报纸也是一种荣幸,够吹牛的。
至于阮子燃,叶彬青没有搞清,奇妙的感觉到底是什麽,想再跟他接触一下。阮子燃讨厌自己,不想讲话,还开枪打鸟恐吓他。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情。
冒着枪林弹雨读报纸……叶彬青忍俊不禁,下了车。
校园里,一队出操的学生正在操场上跑步,喊号子。
伴着出操声,晚霞弥漫。天上的云彩变幻不定,像团梦一样。
叶彬青往宿舍走,出神片刻。
他的眼睛就像一把枪,不是那麽容易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