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暑假期间,叶彬青每天都去大院的将军楼。
头几天,他像个蹩脚播音员一样,在首长的房间不厌其烦地读报纸,老干部常看的几张报纸,来来回回地翻。他快要念晕了。
首长让保健医生给自己按摩丶扎针,有时做理疗。
叶彬青觉得他像个伴奏磁带一样,给保健医生营造出一种良好的治疗氛围,让他的按摩更富有节奏。
首长有时还夸一句:“声音不错。”
大部分时候,他像个摆设,摆在首长书房或者卧室的某一处,让家里人逐渐熟悉他。朱阿姨如果在家,会在他离开的时候闲聊几句。
等阮子燃也默认他是首长的跟班後,他的任务就起了变化。有一天,朱阿姨让他“把子燃课本整理一下”。
由朱阿姨开道,叶彬青进入阮子燃房间。房内的摆设不多,床铺也整洁。书橱里有一些军事类书籍,像是战史和人物传记,还有两把小匕首,其中一把闪着精钢才有的光芒。
朱阿姨上去把匕首没收掉,对孙子说:“我来保管。你爷爷不许你舞刀弄枪。”
阮子燃在看书,没有反对。
叶彬青从内心感谢朱阿姨,倘若阮子燃给自己一刀,事情就麻烦了。
桌子上散放着书本,叶彬青去收拾好。他偷看几眼,发现阮子燃的力学功课一塌糊涂。
做不出答案,阮子燃烦恼地叹一口气。
叶彬青赶快在旁边教他一下,怎麽把答案推导出来。
阮子燃看着叶彬青,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会心,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是来干嘛的”,终于把公式写正确。
写完作业,阮子燃随口问:“你多大?”
叶彬青回答後,他评价道:“不比我大多少。”
阮子燃没大没小的,叶彬青没有生气。跟第一次上门做客时比,阮子燃的态度可以算友善的。
从那天起,首长没有再让叶彬青读报,他负责陪阮子燃做作业,有时也陪朱阿姨打打牌。
相处一下,叶彬青发现,阮子燃受到严格的管教,哪怕对他们的警卫员小孟都要喊“小孟哥”,对忙里忙外的保姆要喊“张姨”,但他就是不叫自己“哥”,只叫名字。
叶彬青感觉这样挺好,很像在学校里,大家不分彼此。他每次听见叫“彬青”都会放松下来。首长和朱阿姨也就随他们去。
阮子燃有时会得寸进尺,要叶彬青帮自己写英语作业,吓得叶彬青立马撤回首长房间,装作要去读报纸。
将军楼是大院中的大院,住满军区退掉和没退的领导,还有他们的儿孙亲属。做完功课,阮子燃就会跑出去玩一阵。
叶彬青起初是喊阮子燃回家,被一群小子们发现。
“他是谁?”副司令的孙子问。
“他是新来的警卫员?”参谋长家的孙子欢叫着。
“他怎麽不出门?他是你家的亲戚?”一个土头土脑丶活像放牛娃的男孩子说。说着,他还用拳头捅叶彬青一下,试试他的肌肉。
阮子燃把他们挥开点,介绍说:“他是来陪我爷爷的,不是警卫员。没事才跟我玩玩。别摸他,他脾气不好。”
迫于无奈,叶彬青装出脾气不好的样子,板着脸。
一群男孩都跟阮子燃差不多大。有几个老实点,在後面望着叶彬青,充满好奇心。
叶彬青很快就从保姆嘴里听说,白胖点的孩子是副司令的孙子,他叫张鹏,喜欢吹牛,攻击性很强;
瘦一点的孩子是参谋长的孙子,他叫江世华,妈妈是一朵美丽的军花,他喜欢臭美,攻击性也不弱;
活像放牛娃的男孩叫姚志勇,他爷爷官最小,他成绩最好,跟阮子燃关系也好。
“他跟子燃好吗?”叶彬青捂着被姚志勇捅痛的腰眼,怀疑地问。
周围没人,保姆张姨的眼睛灵活地一动,开始八卦。
据说,多年以前,姚志勇的爷爷老姚同志跟首长是战友,肩并肩战斗在平原大地上,挥洒热血。老姚经验不够丰富,在敌占区耽误了工作,肃反的时候,首长对他宽大处理。解放後,他居然帮助革委会打倒了首长,宣称他是受到育华同志的指派,去敌占区做反革命工作。
老姚的行为被衆人唾弃。等首长回来後,整个大院都没人搭理他家。老姚眼睛快要瞎掉,部队医院不收治,说病情不碍事。
後来,首长发话要给他治,医院才帮老姚做手术。
“要不是首长宽大,他们一家回乡下吃老米去!”保姆撇撇嘴,很不屑的样子。
真是开了眼界。叶彬青産生了一点融入感。
“姚家的小娃娃不受待见,他可精明了,专门跟子燃好。”保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