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四阿哥挡住了周边的风。
“啧……”远处宫檐下,胤禵眉头高高耸起,他还在等他四哥换人,可那边怎么越玩越来劲?
“没意思,额娘,快叫膳!儿子饿了——额娘?”
德妃从愣怔中回神,望了望闲置的秋千架,又看了看身旁儿子,眼中划过一丝迷茫。
“额娘?”胤禵抱起手臂,下巴往中庭一扬道,“四哥和四嫂感情不错,额娘可以放心了。当初为给四哥定个好的,您也没少在皇阿玛和贵妃娘娘前下功夫。”
“说那些做什么?”德妃低头,浅笑。
“额娘和四哥喜欢把事都闷在心里,就是这样才日渐生分,其实”话未完,被德妃打断。
“好了不许说了。”
“哎好吧,儿子明白额娘”瞧见德妃瞪他,忙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以后额娘多叫四嫂进宫,有四嫂在,我看四哥就是不想来也得来。”
被说中心事,德妃嘴角缓缓扬起笑意,低声轻嗤:“小滑头!”
扶摇不知自个神不知鬼不觉中已被永和宫母子俩绑到同一条船上。这是出宫前她最后一次到永和宫请安,不久,在一个和暖的清晨,她终于如愿以偿。
出宫了。
她坐着辆乌蓬马车,从外面看上去没多华丽,里头却十分宽敞,三个人坐一块还能把腿伸直,坐垫也是又宽又软,堪比个小房舍。扶摇叫来程嬷嬷和金嬷嬷一块乘车,苏培盛和张尧挤着车夫坐在帘外,其余下人之后随宫里骡子套的板车一道运至府上。
听说四阿哥还在宫里忙,叫扶摇先行出来,可为甚苏培盛和张尧也来了?
扶摇觉得怪怪的。
前日收拾东西时,春华不慎从高架上摔掉个绿釉瓶,好在赵平安反应快救下瓶子,可自己也崴了脚。今日本该是赵平安和伏贵在前头,赵
平安伤了脚,扶摇就让赵平安歇着,容后再和大伙一道坐板车出来,能多几个太监扶他。
可为甚付贵也没来?
扶摇听见宫门开启的声音,苏培盛在外头递牌子,侍卫掀帘数了数车内人数,再对照早先定好的出宫名单,细细盘问苏培盛几句。
“放行!”
一瞬间,扶摇忽然耳鸣。
怀着对未来的期盼,她忍住了掀开帘子回头看一看的冲动。
紫禁城……下次再来不知又会是何光景,作为一个洞悉未来的人,此刻真是百般滋味萦绕心头。
渐渐地,车外开始有了人声。
“雪花酪!透心凉的雪花酪!”
“糖葫芦——刚蘸的冰糖葫芦!”
扶摇忍不住探身,指尖将将碰到帘子,就被程嬷嬷金嬷嬷一左一右往回拽。
“福晋万不可掀帘,外头有天花秽气……”
“哦。”扶摇乖巧点头,须臾又抻出身子,趁程嬷嬷金嬷嬷不备,撒开她二人的手。程嬷嬷金嬷嬷来阻她,被她扭着身子一面挣脱一面把那二人往里推。
“再过来我就叫了!都别好了!”扶摇低喝。
金嬷嬷程嬷嬷被逼回,金嬷嬷仍想动作,被程嬷嬷按住手臂,程嬷嬷摇摇头,“就一会,别做无谓之事。”
“那福晋当心些……哎,别探出头……”
扶摇挑开半寸帘缝,露出双没见过世面的清澈眼睛。她先深吸进一口市井气味,里头炸麻团的油香混着驴粪味道。车轮正碾过一座石桥,如潮声浪漫进她耳朵里。
桥头卖“冰盏“的小贩敲起铜碗仍在吆喝:“雪花酪!冰凉雪花酪!现凿的冰碴儿透心凉,湃过的莲子赛冰糖内!”
糖葫芦摊前几个总角小孩你推我搡,争着“我先到的!”“是我先来的!”“我要最大的!”老翁收了钱,乐呵呵给他们拿糖葫芦,“好好,慢些慢些。”
过了石桥,街道两旁各类店铺不可胜记,有药铺在店外挂几串蒲草,药香与对面肉铺的酱羊肉味绞作一团,有灰布短打的脚夫扛着木箱穿着草鞋疾走,还有外罩素缎长衫,提把折扇,垂着根油光水滑的长辫徐徐慢行的文人雅客。
苏培盛正扫视两侧,忽然余光里扫见背后帘子开出道缝,缝里头漏出双眼睛。
他目光一抖,坐正身子往后微仰,“福……福晋……”
“苏公公,”扶摇着急小声,“你挡着我,我看不见了。”
“……”苏培盛只得坐直了,往旁边歪一歪。
马车驶过闹市长街,一路向前,叫卖声吆喝声渐又弱了下去,马车依然向前。
扶摇瞅着渐近的城门,出宫的喜悦被满腹疑云替代。
“苏公公,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再往前就出城了呀。”
四阿哥的阿哥府,给建城外了??
苏培盛转头微笑道:“回福晋,是得出城。这临近城门了,未免多生事端还请福晋先放帘坐好。”
扶摇只得带着疑团乖乖坐回,程嬷嬷金嬷嬷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相互安慰道:“这苏培盛办事一向妥帖,想来定是四阿哥有何吩咐才令他如此,且放宽心,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出城不久,马车终于停下,正好停在一处草垛边,拉车的马儿埋头就开始吃草。
车夫也不鞭马,苏培盛也不催着走,他们一个接一个跳下车去,张尧搬来个墩子放到车前,这是要车里人下车了。
但——没等扶摇下车,忽闻身后传来飒沓马蹄声。
扶摇犹在车前欲下不下,回身却见远远一个人影跨坐青骢马上,单手持缰,纵马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