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与不动声色地咬牙,“你还真是繁忙,住在王家隔壁便闲不下来了,不是王家的几位小姐便是这位小小姐,还有那位王家公子。”
庄蘅却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讥讽,“这不是挺好的嘛。对了,穗穗她阿娘和爹爹近来起争执了,你注意些,少提到这些。”
他应了声,她这便起身去找穗穗了。
芙蕖正陪着她在后头描花样子,她鼓着嘴,紧紧盯着花样子,描得分外认真。
她盯着她看了半晌,却听见芙蕖对她
道:“小姐,有人送信过来了,三小姐和忆柳的。”
庄蘅这便出去拿了信,回房一封封拆开看了。
忆柳的信上大致也就是说了近状,譬如京中如何,琴坊如何,最后一句自然是问她是否要归京。
庄初的信略长一些。她说她已经代她去庄非,庄窈和她阿娘的坟上看过了。京中多有女子经营的酒肆,她如今也正学着酿酒,兴许成为酒婆也不错,闲暇之余她也可以制些绒花和香囊卖钱。
庄蘅倒是觉得她可以去忆柳的琴坊,所以她写信过去,建议她去找忆柳。
待写好两封信,已接近晌午。她连忙走出去看穗穗,问她道:“描累了吗?午膳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庖厨去做。”
穗穗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眸道:“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我想吃梅花汤饼,可以吗?”
庄蘅点头,“可以,我去让人告诉庖厨。”
谁知婢女回来后,却对她道:“庖厨那边说,这梅花汤饼他们做不出,这多是京城文人爱食的。”
她有些尴尬,只能悄悄道:“那……在哪儿能买到?”
“云秀楼里头卖这梅花汤饼。”
穗穗好奇道:“姊姊,怎么了?是做不了吗?那我便不吃了。”
庄蘅笑道:“能做,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吃到。”
她说着便走了出去,找隔壁房中还在看书的谢容与。
他镇日无事可做,不像庄蘅日日有好友相伴,倒是把看书当成了头等大事,比幼时在谢府的藏书阁中还要孜孜不倦。
庄蘅很友好地对着他微笑,甚至替他斟了盏茶,好声好气道:“累不累呀?喝口茶吧。”
谢容与当然知道她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于是懒得理会她这莫名其妙的殷勤,直接道:“要我做什么?说。”
“你去云秀楼买点梅花汤饼回来,要赶快,马上要用午膳了,穗穗要吃。”
第89章江南(六)我同你一道回去……
谢容与当然是去买那梅花汤饼了。
先前在京城的时候,没人敢对他如此指使,但他现在却是被人指使如此也倒不能说什么了。
庄蘅本以为他会直接拒绝,然后在她的压迫下勉强同意。谁知他只是抬眸看了看她,扔了书道:“你也要吃么?”
她摇头,“我不吃。”
“那你要吃玉露团么?”
她点头,“可以吃。”
她话说得扭捏,因为总觉得请人办事是件不大好意思的事情。
谢容与当然知道她说的“可以吃”便是“想要吃”,于是“哦”了声,这便起身,披了衣裳。
她反而有些疑惑。按理说给穗穗买东西吃,他应当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于是她道:“你怎么答应如此痛快?”
他整了整玉冠,随口道:“你让我买,我还能不买么?再者,她爹爹和阿娘既然都置了气,她便也是个可怜孩子,我倒不至于刻意为难一个可怜孩子。”
庄蘅知道他对于父母这方面很在意,也“哦”了声,看着他出去了,自己则去了后头庖厨,想去看看那些菜肴有没有做好。
穗穗已经在桌边安静地坐着了,庄蘅弯腰道:“你饿吗?谢郎君已经去给你买你要吃的梅花汤饼了,等会便能用午膳了。”
她惊喜道:“谢郎君?那他人真好。”
庄蘅心想,这倒是第一次有人夸谢容与人好,孩子确实是单纯些,什么都想得简单,只因为他愿意去给她买梅花汤饼,他便是好人。
所以,他这次去买梅花汤饼,换一个“好人”称谓,怎么也都不亏。
很快谢容与便回来了,外头的氅衣上沾满了鹅绒似的雪,他脸色有些发白,一看外头便是极冷。
庄蘅塞给他一个汤婆子,但他却只是道:“你自己用吧。”
她觉得在这一点上他很奇怪。虽说他小时候常常受冻,但长大了以后却似乎并不畏寒,兴许这也源于他对自己这副躯体的刻意忽视,这样的病症并没有好一些。
她便只能端着自己的汤婆子坐了回去。
谢容与打开包裹,分别拿出了梅花汤饼和玉露团,递给两个人。
一个接了梅花汤饼,一个接了玉露团;一个对着她笑眯眯的,一个软软道:“谢郎君,你真是好人。”
他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愣了愣,垂眸道:“赶紧吃。”
两个人皆低头,开始埋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