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两人便先回了宅院,吩咐院里的婢女将手书全部取出,一并带回了琴坊。
忆柳早就备好了饭菜,见庄蘅风尘仆仆地回来,关切道:“如何了?”
庄蘅笑眯眯道:“挺好的,我觉得我应当能找到破绽。”
她看了看桌上的手书,正准备随手翻一翻,芙蕖却下意识将它们拿了回来。
忆柳一时有些尴尬,却没说什么,只是收回了手。芙蕖更窘迫,将手书放了回去,小声道:“忆柳姑娘恕罪。”
庄蘅看见两人动作,立刻拉着忆柳道:“芙蕖不是那个意思。”
忆柳摇头,垂眸,温温柔柔道:“我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李家同我的事了?”
她愣了愣,“是……我是听阮大人说的,这才知晓了此事。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这才道:“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三姐姐嫁了过去。我若是说了,总觉得有些尴尬。虽说是先帝一手造成薛家的结局,但陛下到底待我不薄,我对李家那位,更是早就没什么感情。我真的是想要帮你的,泠泠。”
庄蘅点头,慌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去求长公主了。我们俩之间本来也不必怀疑些什么,你可莫要恼了。”
忆柳笑了,“我恼什么?好了,快坐下吧,知道你饿了,饭菜都要凉了。”
两人便又说说笑笑地坐下。
待用完膳,庄蘅便将那些手书拿了出来,对着烛火一点一点细看。那些手书本就不多,大多也只是最近,只有一本是孩童时候的字迹。
他那时候的字迹只是稍稍比现在稚嫩一些,但依稀可见今日风骨。
庄蘅不是个适合在这种环节彰显智慧的聪明人,她只能学着小说里的主角的所作所为,试着把所有的手书都一丝不苟地看完,企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她一口气便看到了子时。芙蕖催着她歇息好几回,都被她拒绝了。
芙蕖无奈道:“小姐看出来什么了吗?要不先歇歇,明日再说吧。”
“不用。你先去歇着吧,我再看一会。”
她看得眼睛都发酸,终于发现了一些他字迹的规律,或者说,端倪。
她不大明白为何,但确实是有三个字格外重要,因为他每每写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都刻意缺笔。
缺笔的原由很简单,要么表示尊重,要么表示珍惜或重视。
第一个字是明。
她便去问了芙蕖,“你可知谢侍郎从前身边有人的名字里带这个字吗?”
芙蕖想了想,肯定道:“有。原先谢侍郎作为陛下的陪读在东宫时,他们共同的师傅余太傅便有个明字。”
“余太傅还在世吗?”
“在,只是如今他已是花甲之年,早就乞骸骨回乡去了。”
第二个字是茵。
这连芙蕖也不知道。
庄蘅想了想,总觉得这应当同一位女子有关。
而且,这应当能追溯到他幼时。
因为这两个字,从他幼时起,便有意识地开始缺笔。
第三个字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因为这个字是,蘅。
庄蘅在看见这个特意缺笔的字时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确定他是故意缺笔的。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本来并不相信,但发现他幼时写这个字时并没有缺笔,只是在最近的手书中才开始的。
于是她就算再不确定,也不得不相信,他是为了她才缺笔的。
在一般情况下,缺笔的避讳通常用于对长辈,对平辈使用缺笔的情况相对较少,更何况他还是谢容与,她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位庶女。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对她,珍视逾璧,爱若掌珠。
她在想明白这件事后,手里握着手书长久地沉默了。
这些事情,如果没有这场囹圄之难,她永远也不会知晓。所以,谢容与其实永远都比想象中更包容、更爱惜她一些。
也许,这压根不是一场短暂的心醉神迷,而是更长久的心愉于侧。
那么,她是不是真的有些轻视他对她的感情?
她是个很心软的人,这么一想,便有些愧疚起来。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欠过她什么,反而一直给予她意想不到的纵容。
她想,若是他出来,她倒是可以给他一些补偿。
然后她就这样抱着手书坐到了天亮。
她一夜未眠,第二日却还是神采奕奕地坐在桌旁用早膳,连芙蕖看了都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