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蘅跟在众人身后,坐在正堂,安安静静地听着。
她本以为庄初嫁过去是下嫁,谁知李家众人皆对这门婚事挑剔万分,颇有些看不上庄初的意味。
庄蘅心想,她三姐姐好歹也是京城八风不动的名门闺秀典范,无论是从样貌、家世还是个人仪态来看,都无可挑剔,整个国公府最拿的出手的姑娘恐怕也就是庄初了。
于是她心里有些愤怒,四处看了看,府中众人却皆木着一张脸。再看看周氏和庄安,皆不以为意地陪笑。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此时对方挑剔庄初,若他们不拿出些强硬的态度,那么日后等庄初嫁过去后,处境只会更难堪。但他们并不在乎。
庄初上前替那几位端茶,其中一位妇人道:“既然为妾,那便更需乖顺,洗手作羹汤之事更是责无旁贷,更莫要说此时端茶了。”
庄初分外尴尬,立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尔后他们便自顾自饮茶,也无人让她退下,她便只能继续站着。
庄蘅实在看不下去,也不管其他,直接站起来,走到前头,对庄初道:“三姐姐,咱们去庖厨里看看那糕点做好了没有。”
庄初感激地应了声好,那几人却皆蹙眉,格外不满,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庄蘅,“这便是四小姐?”
今时不同往日,国公府如今基本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府中子女唯有庄非可堪重用,而李家却是如日中天,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他们不满,庄安和周氏立刻察言观色,陪笑道:“是。这四姑娘一向没规矩惯了,还请诸位见谅。”
尔后两人便立刻厉声对庄蘅道:“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下去?”
庄蘅没说话,拉住了庄初的手腕,“是,我这便同三姐姐一起下去。”
“站住!你要带着你三姐姐做什么?你没看见府中来了贵客吗?”庄安严词厉色道,“你自己去祠堂罚跪。”
庄蘅还想说什么,庄初却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她只能理了理衣裳,准备去祠堂,却听身后那妇人道:“国公府的四小姐本事倒是格外大,也不知是否是同咱们李家结了仇。若真是如此,那咱们可要好好同四小姐求求情。”
庄蘅困惑,转身道:“我斗胆问一句,夫人这是何意?”
那妇人却笑着对庄安和周氏道:“你们二人恐怕还不知吧。咱们李家有个孩子叫李栩,同四小姐沾亲带故,可以以兄妹相称,这点你们也是清楚的。但这孩子前些日子去了,据说是有人寻仇,在谢府外要了他的命,至今这人也没有找到。这便罢了,我本也不想说些什么,只是李家后来托人打听到,那日他出府便是要去谢府寻暂时借住的四小姐,他可是死在她面前的。所以李栩的死,到底同她有些关系。如今见了咱们,她不仅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反倒是处处不尊重,桀骜跋扈,真不知国公府怎么如此教导子女的。”
她说的话大部分属实,但庄蘅知道,那日杀了李栩的人是谢容与。只不过他有通天的本事,才能在杀了李栩后安然无恙。
一时府中众人都惊了惊,庄安气得脸色发青,颤抖着手指着她道:“跪下!”
周氏也道:“你竟然如此大胆!如今是愈发无法无天了。”
庄蘅知道,如果自己同他们说,李栩是谢容与杀的,那她便可以轻轻松松地
同此事撇清关系。
但她犹豫片刻,还是抿唇,没有将此事说出去。
不知为何,她还是不愿意直接将谢容与供出去,因为这肯定会对他不利。
那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庄蘅慢慢跪了下去,也没吭声。
庄安道:“还不快认错?”
庄蘅却还是冷着脸,没有说话。
庄非却忽然起身,对着庄安道:“爹爹,她不懂事,这事又过了些日子,便算了吧。”
庄安看也没看他一眼,“你住嘴。”
庄蘅本来想像之前那般忍气吞声一回便罢了,她前些日子都想好了日后要逃跑,现下更应该谨言慎行、不惹怒庄安和周氏才对。但她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像谢容与那般淡定从容,因为谢容与有能力有手段,他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却可以狠狠报复那些人。而她做不到。
她不吐不快,索性直接对着庄安道:“我不明白爹爹为何总是这样。阿姐生产,你不许我去陪着她,连她是生是死都不关心。三姐姐也是,我本来以为爹爹素来疼爱三姐姐,婚事上至少也会对她多加照拂,谁知并没有,爹爹却想让他去做妾。李栩之事本就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是他自己手段下流,得罪了不知什么人,是死是活本来也是他的命数。这句话爹爹说过阿姐,那对李栩不也一样适用吗?既然不是我的错,我为何要认错?就因为他们是李家人,所以无论如何,我和三姐姐都要低头吗?”
庄安被气得一怔,生怕她再在李家人面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语,赶忙道:“来人,带她下去,把她关进祠堂。”
庄蘅却霍然起身,直接道:“不必旁人带我去,我自己会走。”
尔后她狠狠瞪了庄安一眼,自己往祠堂去。
她刚进了祠堂,便听到外边落了锁。
人的本能确实是趋利避害、明哲保身,正如谢容与所言。但有的时候,明知道这么做不对,想过后果还是会去做,庄蘅把这种错误称之为清醒的愚蠢,譬如此刻。
她不吐不快的后果就是要被关在此处,不知多久。
她在祠堂整整被关了一日,午膳时有人送了膳食过来,她松了口气,但等到晚膳,却再也没有人来了。
庄蘅饥肠辘辘,欲哭无泪,心里将庄安痛骂几遍。祠堂里阴冷,这几日正好是倒春寒,她在祠堂里冷得瑟瑟发抖,却只能坐在地上打瞌睡。
半夜,她忽然听到祠堂外有动静,顿时便惊醒了。
她大着胆子往外走,祠堂西侧的窗户被人打开了,留下的却只有一块帕子。
她把帕子打开,里头赫然出现的,是她失而复得的金簪。
于是,还给她这把金簪的人,也显而易见了。
第33章宅院留下,陪你过夜
庄蘅抱着那只自己那只失而复得的金簪在地上睡了一夜。
这支金簪一定是谢容与让人送给她的,而那个人一定是之前盯着自己的人。
送金簪回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大概就是告诉她:他知道此事了。
所以,他大概会来救她。
庄蘅是个特别怂、很没骨气的小姑娘,她当时抱着金簪就想,如果这次谢容与能救她出去,她以后一定不会阴阳怪气地同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