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冷双手都触着那一只被针孔戳得面目全非得的手,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摇头。
拔掉针孔,江游会死的。
会像一盏在风中飘零的残烛,风一吹,火苗就散了。
“人都是要走的,强留也没用。你不让我走……我会恨你的。”
可是能够延长一点的生命和临死之人的恨到底应该怎么权衡?
他怎么能让医生拔下针孔。
如果一旦拔下,那他就是杀人凶手是罪人是不孝的儿子……
他又怎么能忍心看江游被病痛折磨而不能得偿最后一个朴素的愿望呢?
反正都是要走的人,为什么不让他走得顺心一点?
“爸。”
他一次又一次地喊他,像是永远喊不够。
江游太困了,他想睡过去,但架不住儿子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一次又一次让人心疼。
他舍不得。
这个小儿子,承受得太多了。
他最心疼他。
他只能一次一次抬起小指,轻轻触到他的掌心。
“睡吧,睡着了就到家了。”
浦冷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了。
也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起了作用。
针管、引流管、呼吸机一样一样的卸下…
他好像才有点混沌地明白过来,丢掉束缚的感觉或许是一身轻松的吧?
他茫然又朦胧地望向那个男人,江游朝他笑。
连笑意都是清晰的了。
浦冷也笑,但声音是颤抖的,轻飘飘的像筛出去的絮。
“爸,我带你回家。”
接下来的记忆都是雾蒙蒙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经历过。
若不是江游给的温暖这样热切真实,怎么会如梦似幻。
车上急掠过无数风光,走马观花。
江游的眼睛里飞快倒映过不同的建筑物。
他的喉咙闷哼,声音都是破碎的。
“小……小冷。”
浦冷握住他的手。
“那份协议书……我不签。”
浦冷只是很快截住他的话头,不想再让江游多说。仿佛他多说一点,本就虚弱的生命会更快加速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