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吗?
推开咖啡店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烘焙豆香丶奶甜味与温暖空气的暖流瞬间包裹了她们。
室内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与室外渐深的暮色形成鲜明对比,舒缓的爵士乐低低流淌,像一层无形的隔膜,暂时屏蔽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夏萤熟稔地选择了最角落丶被高大绿植半包围的卡座,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避难角落”。
她扶着温倦梦在柔软的沙发坐下,自己则坐在她对面,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低垂的帽檐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这里很安静,没人会打扰我们。”夏萤的声音放得更柔,像怕惊扰了栖息在花瓣上的蝶。
她招手示意服务生,点了两杯饮品——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一杯热可可,都要求多放一点糖,热的。
温倦梦没有反对,只是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双手紧紧攥着夏萤那件开衫的衣襟,汲取着上面残留的丶令人心安的温暖和气息。
帽子依旧固执地遮挡着她的表情,仿佛那是她最後一道防线。
饮品很快送来了,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弥漫开一层薄薄的暖雾。
夏萤将那杯热可可轻轻推到温倦梦面前。
“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她看着对方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样子,心尖像被细针密密地扎着。
她没有急着追问,只是拿起自己的柚子茶,小口啜饮着,目光落在温倦梦紧握着杯子的丶骨节泛白的手指上。
沉默在温暖的空气里发酵,只有低沉的音乐和偶尔杯碟碰撞的轻响。
这沉默并不完全令人窒息,它更像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给予对方喘息和整理心绪的空间。
终于,夏萤放下了杯子,陶瓷底座在木质桌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温倦梦帽檐下的阴影,仿佛能穿透那层屏障,直视她伤痕累累的灵魂。
“小梦,”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沉淀了七年的重量,“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问出口的瞬间,夏萤就後悔了。
答案显而易见地写在那副单薄得仿佛能被风吹倒的躯体上,写在那双惊惶如受困小兽的眼睛里(即使此刻她只能看到帽檐)。
但她必须问,必须撕开这个口子,让积压的洪流找到宣泄的通道。
温倦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攥着杯子的手用力到指节青白。
她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帽檐细微地晃动,泄露着其下翻涌的情绪。
夏萤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有逼迫,只是将手伸过小小的桌面,轻轻覆盖在温倦梦那只冰冷的手背上。
她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稳力量。
“那我…先说说我吧。”夏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努力维持着平稳,“你走後,我……真的很想你。学校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你的影子,教室丶一起分享过耳机的天台丶我们一起啃面包的长椅……”
“我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问遍了所有认识你的人。杳无音讯。就好像……你从未存在过一样。”
温倦梦的手在她掌心下微微一动,但没有抽离。
“那段时间,天都是灰的。”夏萤的视线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七年前那个茫然无助的自己,”
“我拼命学习丶画画,画到手指僵硬,画到颜料堆满了房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点……和你有关的东西。”
“画的全是你。笑着的你,发呆的你,阳光下眯起眼睛的你……画到後来,画纸都被眼泪浸湿了,颜料糊成一团,什麽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