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腕间的银镯随着动作出清脆的碰撞声。
"停。"她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排练厅瞬间安静下来。
苏瑶的动作僵在半空,额前的碎被汗水黏在脸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保持着剑舞的最后一个姿势,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明朝的剑舞讲究藏锋,情绪要压在刀鞘里——"杜薇走到苏瑶面前,轻轻按住她执剑的手腕,"你这样的跳法,像西洋人拿着火铳冲锋。"
排练厅的镜墙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杜薇一身素黑练功服,衬得肤色如雪;苏瑶则穿着艳红的广袖舞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其他舞者悄悄退到墙边,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苏瑶放下剑,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是现代改编舞剧,不是文物复原。观众需要更直观的情绪冲击。"
杜薇微微眯起眼睛。排练厅的空调开得很足,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恍惚间,苏瑶的红衣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那是教坊司的朱漆大门,是锦衣卫飞鱼服上的暗纹,是滴落在宣纸上的胭脂痕
"情绪不等于夸张。"杜薇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嘉靖年间的《乐律志》记载,宫廷剑舞七分内敛,三分张扬,就像"她突然语塞,脑海中浮现出一柄寒光凛凛的绣春刀,刀尖轻挑她的下巴。
"就像什么?"苏瑶追问。
杜薇猛地回神,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沁出冷汗。就在这时,排练室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穿堂风。
"您怎么来了?"訾晨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来淡定的语调罕见地浮起一丝不自然。
杜薇转身,看见一个身形清癯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他灰白的鬓角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缓缓扫过整个排练厅。
那种眼神杜薇太熟悉了——和当年锦衣卫查抄教坊司时的神态一模一样。她的后背不自觉地绷紧。
訾晨辉快步走到杜薇身边,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
"姐姐,这是我小叔訾文林,明史研究所的。"他轻声介绍,拇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
杜薇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无意识地往訾晨辉身后躲。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却无法控制指尖的轻微颤抖。
"这位就是杜小姐吧?"訾文林向她走来,笑眯眯的,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本泛黄的《永乐大典》摹本,"晨辉常提起你,说你对明史很有见解?"
杜薇的指尖刚触到书页,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窜上脊背。书页翻开的刹那,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页正是《乐律志》的残卷,右上角有个模糊的胭脂印记,像一滴干涸的血。
"这是"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那个胭脂痕她认得,是正德十六年冬,她在教坊司熬夜誊写乐谱时不慎打翻胭脂盒留下的。当时锦衣卫百户就站在她身后,刀鞘抵着她的腰
"杜姐姐?"訾晨辉揽住她的肩膀,镜片后的眼睛流露出担忧。他今天穿了件靛青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那颗她熟悉的小痣。每次亲吻那里时,他都会出像小猫一样的轻哼。
"抱歉。"杜薇强迫自己松开书页,"这摹本太珍贵了。"
訾文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杜小姐对明代乐舞的了解令人惊讶。上周你纠正的那个云手动作,连故宫的专家都没看出问题。"
空调的冷风突然变得刺骨。杜薇确信自己从未在公开场合提过那个细节——那是教坊司舞姬间口耳相传的秘诀,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巧合而已。"她勉强勾起嘴角,感觉訾晨辉的手臂在她腰间收紧。他身上的檀香混着墨香,是她每晚枕畔熟悉的气息。
排练厅的灯光在杜薇眼中开始扭曲。她看见四百年前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教坊司的青砖地上。十六岁的她赤足站在砖地上练习新编的剑舞,锦衣卫百户靠在廊柱旁观看,刀鞘有节奏地敲击着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