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一盏盏宫灯燃得通明,殿中窗扇紧闭,却仍不时透入外头沉重的风声。
天光未亮,夜色仿佛将整座紫禁皇城压在巨掌之下。
案几前,安裕一身深色常服,神色凝重,眉头拧得紧紧的。
他手中那道刚刚送来的奏折,被他反复看了几遍,仍是难以压下心头的烦躁。
纸上墨迹未干,却字字灼心。
“襄阳郡王染病,热症不退,方才传回消息,疑似时疫。”
他缓缓放下折子,手指压在纸面,低声自语。
“他前几日才入宫觐见,如今便病倒……是他从外头带入宫中的,还是在宫中受了染?”
话音一落,殿中无人敢接话。
站在一侧的高福安见主子神情不佳,忙小心上前一步,将一盏温热茶汤双手呈上。
“皇上,这些日子您连夜批阅奏章,又亲自过问宫中诸事,实在太过劳累……请用口茶润润嗓子吧。”
安裕接过茶盏,未饮,只轻轻捂在掌心。
茶汤氤氲而起,却化不去他眉间那层厚重愁色。
他半晌不开口,只是望着案上的密折和各处地方官送来的时疫报状,眼神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良久,他忽然咳嗽了两声,虽不算重,却带着一股深深的疲乏。
高福安神色一变,连忙俯身道。
“皇上,您这几日嗓子一直不利,这咳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御医说您得多歇息,万不可再熬夜了。”
“朕歇不得。”
安裕抬手揉揉眉心,语气中尽是沉重。
“眼下不只是宫中,连京城外百姓染病的也越来越多。”
“大同、延州、太原……朕昨日才下旨让户部调拨药材粮草。”
“可这些东西一日两日送不到百姓手中,那便是数百上千条命啊。”
“朕的子民正陷水火,朕哪儿来的心思睡觉?”
他说着,语气渐沉,整个人倚在椅背上,眼底一丝血色浮现。
高福安顿了顿,低声道。
“皇上,您是大安的天。只要您金体安泰,百姓才有主心骨。若您也倒下了,整个朝堂可怎么办?”
安裕没答,只是摇了摇头,将茶轻轻放在一旁。
片刻后,他转了话题,眉头仍未松。
“钟粹宫那边,可有什么新消息传来?”
高福安神色微变,小心措辞。
“胡太医昨夜传来一封密语,说十二公主……情况仍无起色。”
“仍无起色……”安裕喃喃重复,手指敲着扶手,“那孩子本就生得弱,这一病下去……”
他未说完,只叹了口气。
“朕记得她刚满月那天,我去看她时,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虽小,却有神。”
他说着,声音低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