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未歇,彩绸未收,乾元殿中依旧笼罩着喜庆的氛围。
酒过三巡,席间的言笑晏晏愈热络,文武命妇你一言我一语,恭维之声接连不断。
将皇子公主的出世夸作旷世祥瑞,更将安裕的政绩、德行描摹得宛若圣人临朝。
纵然安裕平日里不喜听这些奉迎之词,今日也少了几分刻板,多了几分温和亲厚。
听得众人赞美,也只是朗声一笑,目光频频投向太后与襁褓中的两个孩儿,喜色溢于言表。
忽地,只听“哐当”一声脆响,自偏席方向传来。
一位身着赭红团龙袍的中年宗亲,忽然身形一晃。
手中玉盏跌落地面,整个人竟在惊呼中缓缓倒向了宴席下。
那人正是襄阳郡王,皇室宗亲,在朝中也颇有分量。
“郡王殿下!”
郡王身边的世子与近侍赶忙起身将他扶住,神色惊慌。
只见郡王面色红得异常,额头汗珠密布,呼吸紊乱,双目紧闭,竟是陷入了昏迷。
乐声骤停,殿中一片骚动。
“快传太医!”有人高呼。
太后眉头一皱,安裕亦倏地起身,脸上的喜色收敛不少。
高福安立即带着人快步上前,召唤殿外候着的太医院御医。
工人们七手八脚地将襄阳郡王抬去偏殿,但席面上人人心思惴惴,不复方才的热络。
见这宴会场面被搅乱,安裕微蹙眉头,随即镇定沉声道。
“郡王近日方从水患前线回来,想是操劳过度。”
成王仿佛要稳住气氛般朗声笑道。
“襄阳郡王忠心为国,前线水患事急,他亲自督工,连日奔波,今日又饮了几杯酒,怕是力竭了。”
“郡王操劳,真乃宗亲之表率啊!”另一位宗亲也附和。
“可见今日满月宴,确是福喜双至,连郡王都‘醉倒’在这天降祥瑞之中。”
众人笑着起哄几声,一时间仿佛真的只是小插曲。鼓乐重新奏响,杯盘交错,场面再次热络起来。
安裕微微点头,眉头却未松懈,目光望向殿外远方,神色深沉。
“郡王忠心为国,亲赴水患之地,实乃朝中栋梁。朕心甚慰。”
随即他举杯道。
“诸卿为国为民,不辞劳苦,朕心感怀。今日之喜,不只是朕之私庆,更是大安之福。”
“敬诸位忠心之臣,宗亲之谊,共饮此杯!”
一席话说得诚恳,声情并茂。众人连连拱手称赞,席中又是一片称赞之声。
“皇上仁德,恩泽八方。”
“亲忧百姓,勤政为国。”
“真乃天子之范,圣德之昭!”
众人高呼“万岁”,纷纷举杯响应,一时间,鼓乐喧天,殿中又恢复了喜庆热闹。
仿佛先前那突如其来的昏厥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唯有李霜岚,端着酒盏却没有急着饮下。
她坐在稍后的座席上,表情依旧端庄温和,可手指却轻轻收紧了衣角,心跳“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方才宫人抬着襄阳郡王去偏殿时,她分明瞧见郡王那张满是红潮的脸,唇色乌,额角筋脉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