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的夜,华灯初上。
黑色的斗篷掠过夜空,一路朝人烟稀少的郊区而去。
雾底山一如往常般寂静,偶尔能听到林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野兔从草丛里探出头,长长的耳朵警觉地朝前竖起。
“咔嚓——”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察觉到危险逼近,野兔的身影倏地消失在草丛中。
没过几秒,黑斗篷从草丛上方飞过,不祥的黑影在山中快穿梭,最终停在山腰处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上。
今夜星月明朗,月光淡淡洒下,笼罩着空地中央那块形单影只的墓碑。
男人静静立在墓前,久到仿佛即和山林夜色融为一体。
一阵凉风拂过,男人从怀中掏出香烛和纸钱,甚至还有元宝和小巧的纸扎品,他蹲在墓碑前,沉默着将它们一一点燃。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饱经岁月风霜的、再平凡不过的脸。
“下个月才是她的忌日。”
姜引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一手扶着树干,目光牢牢锁定背对着她烧纸的男人。
“我知道。”
男人的动作没停,也没回头,“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如果你不串通孟襟谋划今天的事,你明明可以。”
男人笑了一声,嗓音沙哑得像是在哭。
把最后一个小小的兔子形状的纸扎扔进火里,男人站起身,缓缓摘下头上的兜帽。
“……许叔。”
火光与月光的映照中,男人转过身来,那张脸,正是清岭村许家纸扎店的老板,许守江。
“你怎么知道是我?”
姜引不自觉手指紧握,指甲深深划过树干,刺痛之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时候,有一次我在松树林里练习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是你把我背到镇上的医院,姥姥在邻村看事,晚上才能赶过来,在那以前,你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的窗户前面,不远不近地静静守着我。”
“我的腿很疼,疼得打了针也睡不着,因为姿势被固定住,再加上想姥姥,我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
“那个时候,你的背影,也深深印入了我的记忆里。”
“就算你穿上斗篷,故意挺直后背改变身形,我还是认出来了。”
“可是……”
可是,姜引多希望,她没有认出他来。
“呵呵,你从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
许守江解开脖子上的系带,把斗篷扯下来扔到一边。
“我之前就和孟襟说过,你是这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他提议先把你抓起来,我拒绝了。”
“明知道危险,但我真的很想看看,姜篆的女儿,会怎么应对这一切。”
许守江笑了,“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
“所以,你苦心孤诣布下这个局,是为了我妈妈?”
看到许守江进入雾底山的时候,姜引心里只是隐隐有类似的猜想,直到他停在妈妈的墓前,姜引才确定其中一定有关联。
“可以这么说吧。”
许守江抚摸着身后的无字墓碑,眼神里透出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