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摆着一盘炒青菜和一小碟红烧肉。那肉看着颜色就不对,酱色黑,肥肉部分腻乎乎地耷拉着,散着一股不太新鲜的肉腥气。
他拿着筷子,在碗里扒拉了半天,也没夹起一块像样的肉,脸色越来越沉。
邻桌坐着两个穿着沾满油漆点子的工装服的汉子,看样子是附近的建筑工人。两人面前摆着几瓶廉价啤酒,喝得满面红光,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
“哎,你刷到那个视频没?就那个雾栖岛的!好家伙,那海鲜卖得,是天价!”
“咋没刷到!五千八百八十八一盘的鱼生!一百八十八一只的虾!抢得打破头!听说还有熊猫呢!国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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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以前那地方穷得叮当响,现在可了不得!云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个能干的闺女!”
“何止是能干!听说周家,就那个物流巨头周家,上赶着跟他们合作呢!以后那岛上的好东西,还不得卖遍全世界?那钱赚的,海了去了!”
“砰!”
云怀安手里的酒杯猛地掉在桌上,劣质白酒洒了一桌,刺鼻的酒气弥漫开来。
他霍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两个聊得正嗨的工人,眼球因为激动微微凸出。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其中那个说得最起劲的汉子的胳膊,手指用力得指节白,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你们……刚才说什么?雾栖岛……云家……现在真有这么风光?!”
那汉子被他吓了一跳,用力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妈谁啊!神经病吧?这事网上都传遍了,视频照片一大堆,还能有假?你自己不会上网看啊!”
云怀安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僵在原地。脸色先是铁青,接着转为一种不健康的煞白,最后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一股混合着嫉妒、怨恨、不甘的毒火猛地从他心底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
云家……雾栖岛……
那个他当年离开时,破败、闭塞、让他不屑一顾的穷乡僻壤?
那个收养他又将他逐出的云家?
天价海鲜?国宝熊猫?物流巨头的合作?金山银山?
“凭……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留下几个血印。
“那岛……那岛能有今天,是靠了我爹的命!是我爹用命换来的!云守海……云青山……他们云家欠我的!这些风光,这些钱财,本该都有我云怀安的一份!是我的!”
旁边那两个工人看他眼神疯癫,模样骇人,嘴里低声骂了句“真他妈晦气,遇上个疯子”,赶紧扔下饭钱,匆匆离开了小店。
云怀安独自站在狼藉的桌旁,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阴冷的目光穿透饭馆油腻的玻璃窗,死死地望向东南方向,仿佛能跨越千山万水,看到那片如今繁花似锦的海岛。
他干裂的嘴角慢慢向上扯动,拉出一个扭曲而冰冷的弧度,带着彻骨的恨意。
云青山……你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等着!
我云怀安回来了!当年的账,咱们慢慢算!连本带利!
他猛地抓起椅子上那个破旧不堪、边角都开裂的行李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大步冲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小饭馆,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杂乱的小巷深处。
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洒在雾栖岛崭新的牲畜圈舍上。新来的牛羊们好奇地打量着新家,出满足的哞叫和咩咩声。后山草坡上,醉蜜的团团翻了个身,抱着小毯子继续它的美梦。
“海神号”稳稳地航行在归途上,满载着希望。
没有人知道,在遥远的内陆,一条心怀叵测的毒蛇,已经从阴暗的巢穴中探出了头,吐着信子,悄然对准了这片祥和富足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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