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说法,所以阙年说了自己创造梦坞的事,说自己和蝶质百分百匹配,说自己和褚天认识,还说了小时候在研究所接受分析的事。
当时立刻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抢自己的话筒,阙年记得其中有连卓。
他记得岁安好像很着急地跑了过来,但在即将抢到自己话筒的时候,很艰难地停了下来。
阙年记得不一会儿,立刻有更多人围了上来,问阙年解决方法是什麽。
阙年当时脑子好像已经越来越混沌了,但他很坚定地说:人体冷冻技术。
他说出之後,现场反倒是沉默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现场又有人说话了。有人赞扬他,更多人质疑他。但後面阙年听不到了,因为梦安署最终使用了比较蛮力的手段,把人群和他隔离开了。
再然後,他就听到岁安在哭。听到连卓丶连勇丶金郁他们一直在叹气和争吵。
具体他们对自己说了什麽,阙年也没多少印象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们反反复复重复的:
“人体冷冻技术并不成熟,成功唤醒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非极端情况不可以使用。”
“就算冰冻了又如何?我们并不确定什麽时候能研究出消除蝶质的方法,这样无异于去送死。”
“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办法?”
阙年不确定自己是怎麽回答他们的。
再後来,过了没多久,岁安就带自己回了家。
一回到家,岁安就说,要趁阙年还没被冷冻之前,狠狠地惩罚他。因为他再一次没有和岁安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
而且是危险的决定,可能让岁安再一次失去自己的决定。
阙年回想这一晚上,觉得岁安是真够狠心的。逮着自己,一个晚上不知道做了几次。
但他做一次,就搂着自己哭一次。
就像现在这样,任泪痕花花地糊在脸上,渐渐变得凝固。
阙年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掉。忽然,岁安的眼睛拼命地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了一些,几个手指晃了晃,像是在抓什麽东西。
阙年知道,这反应,应该是做噩梦了。
阙年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年前,和岁安一起躺在小杂物间的床上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岁安也很爱做噩梦,就像现在一样长长的睫毛胡乱颤动。
但好在他的身边躺着的是世界上最善于制造美梦的人。
于是,就像多年前的那样,阙年亲了亲岁安的额头,为他制造了一个「阙年平安醒来」的美梦。
岁安这段时间一直猜想,人快要疯掉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持续处于麻木丶眩晕的状态,时而愤怒丶时而振奋起来,大部分时间感觉自己飘着。
生活变成了电视机一样卡壳播放的片段。
他记得阙年在直播间大放厥词的那天晚上,自己对阙年撒气一般地发狠。
但阙年很好,不仅没有跟自己计较,第二天岁安从一个不算糟糕的梦醒来时,看到了床边摆放着的面条。
他记得自己着急忙慌地带着阙年求梦安署的人,求人体冰冻技术的专家,想要找到一个万全之策。但事实总让他失望。反而是庄同提出来的方法得到了验证。
他某一天突然发现,网络上丶电视中开始充斥着阙年的脸,他们把阙年叫做「救世主」,提前讨论着阙年的下场。
民衆之间,越来越多人站出来发声,他们控诉着长期以来这种危险物质的不平等分配,支持彻底消除蝶质。
那天晚上,岁安心情跌落到谷底。阙年抱着他,想要用身体来弥补即将发生的离别。一次还不够,阙年和岁安明明都很困了,但岁安要求阙年为两人造梦,他们要在梦里继续,仿佛怎麽都不够。
从混沌而潮湿的梦里醒来的第二天早晨,岁安在棉被里抱着阙年,假装没有醒来。
到了中午有人打电话来催的时候,岁安才佯装醒来,带着阙年去了梦安署。
那天开始,在梦安署和武装部队的支持下,阙年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地吸收蝶质。
小朋友们的丶织梦人的丶还有那些被管制的蚀梦客的蝶质。
能被搜寻到的,不能被搜寻的,在难得的官民合作下,都被翻了个遍,带到阙年面前吸收。
而尽管岁安不愿承认,他还是可以看到,阙年很轻松地就接纳了那些蝶质。
然後随着吸收地越来越多,阙年身上也开始出现一些不正常的反应——他似乎已经没法顺利用自己的身体容纳下这所有的蝶质了。
终于,在吸收掉了几乎所有的蝶质以後,阙年的身体被检测到,已经接近极限值了。
于是,针对阙年的人体冷冻,得到了领导的批复,开始啓动。
岁安是在寒风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和阙年一起被冷冻才对。
眼泪再一次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也不知道,亲手送走自己最爱的人这件事,为什麽要在自己的生命中上演两次。
【作者有话说】
最後一点点小小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