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燃把伞递过去,说:“彬青,把他给别人!你跟我进去……”
说着,阮子燃去营房,把士兵叫醒,喊人来擡伤员。一群士兵乱哄哄地冲出来,把伤员擡进屋去。
阮子燃捉住叶彬青的手臂,将他带到自己房里,打一盆热水,帮他擦拭。
用毛巾擦干净叶彬青的脸庞和手臂之後,阮子燃发现,他身上没有伤痕,只是沾到伤员的血。
叶彬青怔怔地坐着,受宠若惊地看着阮子燃。
阮子燃皱着眉,问:“怎麽搞的?还有人受伤……”
叶彬青解释说,冲毁的道路上太多碎石。士兵不小心滑倒,另外两人轮流把他背回来的。
阮子燃把热毛巾丢回水里:“下回天气不好,你们就别去。”
折腾到半夜,阮子燃终于松一口气,吩咐叶彬青早点休息,明天喊军医过来看看。
叶彬青含糊地“嗯”一声,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晨,阮子燃清醒过来,顿时感到一种尴尬。这一阵子,他对叶彬青实在冷淡。许班长误以为他讨厌叶彬青,要打击副连长,所以才把叶彬青堵在门外,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早饭的时候,许班长端着一盆饭,惴惴不安地凑到阮子燃旁边。
阮子燃看他一眼,打声招呼。
好狗不挡道,就是因为阮子燃的存在,许班长才会另投明主,坚决不给叶彬青开门。忠心耿耿的行为换来一顿暴锤,阮子燃有点于心不忍,把自己的油煎鸡蛋夹给他。
许班长赶快坐下,用筷子扒饭。
两人正吃着,叶彬青出现在门口,在厨师那里拿些早点,靠近阮子燃身旁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坐下。
许班长擡起头,对着叶彬青嘿嘿一笑。
叶彬青对他点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扭脸对阮子燃说:“子燃,你後来睡的好吗?”
阮子燃感到实在没有必要撑下去,回答道:“还好。你快点吃,昨天你们没有吃晚饭吧?”
叶彬青确实饥肠辘辘,坐下後,他开始专心吃饭。
阮子燃把厨师叫来,让他中午宰两只鸡。随後,阮子然对许班长说:“等下,我们开个会。”
叶彬青听见後,停止进餐,用一种期盼眼神看着阮子燃。
阮子燃犹豫几秒,终于说:“彬青,你……你也一起过来……”
叶彬青的面容一下变得明亮,快活地笑起来,点头应下来。
阮子燃的脸倏地红了一下,很快他又镇定下来,转身离开食堂。
雨後初晴,阳光照射在玻璃瓶上,墙上映射有一片光斑。
阮子燃回到屋里,看着玻璃瓶出神。叶彬青摘来的花已经枯萎,被阮子燃扔掉,瓶子还留着。
临走的时候,爷爷跟他有过一次深入的交谈。
阮子燃不想来这个地方,抗议说:“为什麽去这里?我不要。”
阮育华说:“怎麽不能去?你讲讲理由。”
理由不是明摆着?
阮子燃干脆地说:“什麽都不好的部队,我去哪里干什麽?士兵的素质也不好!”
阮育华看他一眼,奇怪道:“你怎麽知道不好?农家子弟,包括农民工,他们都是最好的士兵。”
其他部队没有农家子弟吗?
阮子燃很想反问,但是他知道,反驳也没用。
阮育华坐下来,开导孙子:“往後,你不见得有机会跟士兵接触,一定要多体验。好的士兵不一定是尖兵,也不一定是最能干的,就是拙朴。这样的好兵多得很,值得到下面看看。”
阮子燃只能点头,带着点不愉快。
阮育华歪一下头,说:“那个叫叶彬青的小鬼,好像也在哪里?”
阮子燃心跳漏了一拍,不无纠结地想:是的,彬青在那个鬼地方。你把我送去,我还怎麽把他弄出来。
阮育华回忆片刻,说:“他倒是蛮有意思的……”
阮子燃一阵紧张,不知爷爷要说什麽。
阮育华饶有兴趣地说:“他的选择很特别。在你我之间,他选择对你忠诚,在你还是一个毛孩子的时候……你难道不想做他的班长,他的连长吗?”
阮子燃没有讲话,内心却深深被触动。任何东西都可以遗忘,只有忠诚不能。如果他坚持不来服役,换个地方,爷爷也无法强迫他。
阮子燃把玻璃瓶拿到手里,轻轻擦拭一下,心想:彬青,你才是最好的士兵。我的士兵。我愿意一直对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