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李景风猛然转头望去,就见到诸葛焉和李玄燹,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觉空脸上也有了震动的神情。
&esp;&esp;杨衍咧开嘴,笑着,一双红眼却淌下两行血泪。
&esp;&esp;“我真他娘的是个白痴……”杨衍笑,“我竟然他娘的还想救你们这群狗杂碎!”
&esp;&esp;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与彭小丐一心救人,却换来对方不由分说地偷袭,换到了彭小丐死得如此憋屈。他难得对九大家发起的这一点点善念,转眼就迎来了最大的报应。
&esp;&esp;“这该死的世道,这该死的九大家……每条狗都该死,每条狗都操娘的该死一万遍……”
&esp;&esp;杨衍喃喃说着,提着刀,往严非锡离去的方向走去。
&esp;&esp;像是一场闹剧,他们怀着满腔热血来救人,却只杀了几名蛮族刺客,就让彭小丐惨死在严非锡剑下,像是特地来送死一般。
&esp;&esp;他甚至没与另三位掌门打过招呼。
&esp;&esp;少林、衡山、点苍,三位当今最有权势的九大家当权者,眼看着这场闹剧不发一语。或者,他们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esp;&esp;李景风望了一眼明不详,道:“你带三位掌门出去。”又转头指着明不详对诸葛焉三人道,“你们小心点,他不是好人。”
&esp;&esp;明不详没问,他知道李景风要去干嘛。诸葛焉问了:“你要去哪?”
&esp;&esp;“去杀严非锡。”李景风回答得果决,提剑就走,没有回头,快步跟上杨衍,留下一脸错愕的诸葛焉。
&esp;&esp;“我认得路,我带你们离开。”明不详道。他走向觉空,双手合十,恭敬行礼道:“弟子明不详,见过觉空首座。”
&esp;&esp;觉空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会来此?那两个又是何人?”
&esp;&esp;“那两人,红眼的叫杨衍,是华山的灭门种。”明不详态度甚是恭敬,“另一个叫李景风。”
&esp;&esp;诸葛焉吃了一惊:“他就是李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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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一年,我到了天水,为了找《陇舆山记》下册,与若善相遇。”谢孤白说着,把他当年与文若善相遇的事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
&esp;&esp;“《山记》被禁,是因崆峒希望能开商路,同时不希望蛮族密道的事被传开来,还有那些早就经由密道来到关内的蛮族奸细。”谢孤白说道,“但行刺若善的刺客不是蛮族,蛮族不会蠢到在胸口刺上刺青来当奸细。”
&esp;&esp;“在悬崖边,那刺客为了求饶,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esp;&esp;“他说他来自青城。”
&esp;&esp;谢孤白缓缓说完,沈玉倾瞳孔顿时收缩,讶异道:“蛮族的奸细就在青城?是他杀了若善?”
&esp;&esp;谢孤白点点头。沈玉倾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如果只是青城一个寻常人,谢孤白不至于这样遮遮掩掩,欲语还休。这名奸细定然是个极重要的人物,以致于大哥在说起这事时如此慎重,甚至连对自己也吞吞吐吐。
&esp;&esp;到底是谁?谁有这个分量?傅狼烟?不可能!傅老效忠青城三代,以他年纪,也不可能是二十几年前从关外进来的。还有谁?二十几年前从关外进入,却又来路不明的……或许还伪造过身份?
&esp;&esp;沈玉倾决定不再想这些,因为这范围太大了,他决心听谢孤白继续说下去。
&esp;&esp;“因为知道敌人在青城,若善才与我交换身份。”谢孤白道,“我怕有人对他下手,于是千方百计延请朱大夫同行。”
&esp;&esp;“屁用!”朱门殇喝了口闷酒,道,“我他娘的隔了好久才知道若善是怎样中毒的……操!操!”
&esp;&esp;他一边骂着,一边拍打着桌面,连骂了几句,却不知道是骂自己无能,还是骂那个凶手残忍。
&esp;&esp;“凶手到底是谁?”沈玉倾问道。
&esp;&esp;谢孤白为自己斟了酒,又为沈玉倾斟满,却不喝酒,只是看着眼前酒杯,过了好一会,才道:
&esp;&esp;“令尊,沈庸辞。”
&esp;&esp;他说完,仍是看着自己眼前的酒杯,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
&esp;&esp;沈玉倾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他起先还不能理解谢孤白的意思,继而,他感觉自己的胃也收缩了一下,然后是剧烈的心跳,接着是一波又一波的寒战。
&esp;&esp;“大……哥?”沈玉倾问,“你说什么?”
&esp;&esp;他算是非常冷静了,在对方指责自己父亲杀了自己的好友,又勾结蛮族时,没有几个人能够不站起来破口大骂,但他还是极力保持着冷静与仪态。
&esp;&esp;“我爹是青城掌门……没……没这个道理……他可是九大家掌门,怎么可能是蛮族内奸?”虽然如此,他仍压抑不住口中的酸涩。
&esp;&esp;“内奸不一定是蛮族派来的。”谢孤白道,“内奸,也可能是与蛮族勾结了。”
&esp;&esp;“这有什么好处?!”沈玉倾不由得大声起来,“九大家掌门不够权倾一时吗?就算青城势弱,那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爹还能跟蛮族换到什么?”
&esp;&esp;“我不知道,但我确定是他。我在青城这两年,始终在观察他。作为儿子的首席谋士,又是结拜兄弟,沈掌门对我……未免也太冷淡了。”相较于沈玉倾的不安,谢孤白的语气显得格外冷静,“他在提防我。”
&esp;&esp;沈玉倾竟无法反驳。他早就看出父亲不喜欢大哥,而且几乎是先入为主地不喜欢,这两年来,父亲与自己这名首席谋士兼结拜兄弟鲜少往来,这不是父亲一向温和的作风。他本以为父亲也与小妹一般,对这名来路不明的书生有所提防,但小妹早已放下对谢孤白的戒心,父亲却像是从未想过要深入了解这名谋士似的。
&esp;&esp;他怎能放任一个自己不相信的谋士在自己儿子身边将近两年,直到最近才开始质疑?
&esp;&esp;“若善是怎么死的?”沈玉倾道,“我爹不会用毒。”
&esp;&esp;“也许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谢孤白终于喝下杯中酒,转头望向朱门殇。
&esp;&esp;朱门殇从怀中取出一个杯子,放在桌上。
&esp;&esp;“这是那日我们前往唐门时,船上所用的茶杯。这是若善房间的。”朱门殇道,“老谢换上自己的茶杯,布置成怒极砸杯的模样,瞒过船上的凶手,把若善的茶杯带回给我查验。里头有药,我验过了。”
&esp;&esp;“还记得回程时若善说他晕船吗?你派人送了清粥给他,他却没吃。他一直很小心,这一趟唐门行,我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没有一样不同,可他还是着了道。”
&esp;&esp;沈玉倾记得,恍如昨日般记得清清楚楚。
&esp;&esp;“急药味道必然浓烈,这世上没有真正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毒药,没那么好的东西。但缓药发作不会这么急。”朱门殇道,“这也是当时我百思不解的地方。却原来,药在饭菜里。”
&esp;&esp;沈玉倾一愣,道:“可我们吃的东西都一样啊。”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