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更蠢,以为凭借一个术士的荒诞之语,便能动摇胤礽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
胤禔借张明德之口将曾经一个颇具贤名的储君贬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引得皇阿玛雷霆震怒。
前世,张明德因“造谣惑众,大逆不道”罪被凌迟处死,胤禔、胤禩皆被牵连,一个被革爵圈禁,一个遭到贬黜。
而胤禛自己的潜龙腾渊之路,正是始于他俩失势之后。
未尝不能再等等,等张明德如前世那般再遇胤禩,等胤禩再将此人引荐给胤禔。
胤禛思量良久。
只觉怃然无趣。
等二立二废,继续蛰伏十年,等兄弟们一个个作茧自缚,等皇阿玛直到临终才许他帝位……若重活一世还如前世那般,没点长进,他不如不争这帝位,不如回去操持善堂、施粥济贫,图个清净自在,做什么治世之君!
重活一回,舍弃前世多余的牵念,不正是为活出个截然不同么。
回忆前尘诸多遗憾,并非为了弥补,而是不使这辈子再重蹈覆辙,空留遗恨。
换种活法,当年他如此劝告太子,其实,那是他自己的执念。
不知不觉间,屋外悄然落雪。
这是今冬第一场雪。
元觉听罢四阿哥要他做的事,惊讶得半晌合不上嘴。
四阿哥要他去亲近方才那位术士,要为那术士另教一些占卜之法……
元觉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四爷欲此人再为谁相面?”
四阿哥不语,抬手执笔,草草勾勒出一副画像,画中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几分疏阔凛然之态,元觉定睛细看——不是四阿哥自己又是谁?
元觉惊得睁大眼,盯着四爷看了会,又盯着画像看。
四爷轻笑,“刚才这道士已为我看过面相,他言之凿凿,道我乃大富大贵、贵不可言之相。”
元觉点点头,很是认同,却听四爷话锋一转道:“可我认为,他说得大错特错,不仅不对,还南辕北辙,可见这看相的功夫还不到家。”
“那四爷以为……这面相该是如何?”元觉迟疑。
“极差。不是大富大贵,而是山泽枯竭、气运衰败之相。此等面相,不堪大用,若强用之,必致山河动荡,社稷倾危,山崩水枯亦不远矣。姑且认为,是顶顶无用的祸国之相吧。”
元觉听得如遭雷击,嘴巴惊愕地张着,发不出半点声响。他茫然地瞥了眼窗外越下越急、越下越大的雪,用力眨眨眼,怀疑自个现下是在梦中。
连戴铎也不可置信地侧首,看向自家主子。
“真要如此?”
胤禛颔首:“当如此。”
……
四贝勒府。
细雪纷扬,悄无声息地落满了庭院。晚饭方毕,两个孩子便已按捺不住兴奋,手牵着手跑了出去,冲入一片莹白之中。
扶摇倚在廊下门边,望着院中两个小小身影。
他们堆起两座雪,两种憨态可掬的雪人。
扶摇忍俊不禁,“你们两个小皮猴儿,这是在堆谁呀?”
“额娘!”弘晖朗声。
“阿玛!”乌云珠脆声紧接。
弘晖自六岁之后,个头就蹿得极快,而乌云珠眼下还是小小的矮矮的一个白团子,弘晖比乌云珠高出两个头不止,弘晖堆起来的雪人显然就比乌云珠努力堆砌的“阿玛”高出不少。
扶摇看得心满意足。
“晖儿堆得真像,云儿也堆得甚好。”
正含笑欣赏,沉浸在孩子们的童趣之中,忽闻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特意放重了些的脚步声。
“我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