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呜呜呜——”
这孩子的眼泪和哭声说来就来,像个破掉的水龙头,发出呜哇呜哇的声响。扶摇登时慌了神,无措间看眼四阿哥,四阿哥丢给她一个“早跟你说过你偏不听”的眼神,就直接出门了。
“……四爷,就这么走了?”
“你闯的祸,自己收拾。”
“……”扶摇咬牙,低头,“你看看你阿玛!无情!”
门口只传来四阿哥的一声笑,扶摇再抬头时,已看不见他身影。
“呜哇——”
弘晖还在哭。
扶摇抱着他轻摇,“额娘错了,额娘错了,额娘……”还敢。
哄着哄着,扶摇又忍不住吸娃,她一边哄,一边趁机埋头进襁褓里,吸宝贝儿子身上的奶味儿。
弘晖哭天抢地,小手在挥动中揪住扶摇一缕头发,然后赌气似的放开,揪住、放开,揪住、放开,循环往复,仿佛在抗议。
可是小小的他抗议无用。
扶摇干脆把自己的头发塞进他手心,弘晖捏着一缕头发,哭声止了一瞬,紧接着,放开她头发,又开始哭。
扶摇叹气,叫红蕊,“先前你给晖儿做的玩偶呢?拿来给他玩。”
红蕊拿来她自己做的两只兔子形状的玩偶,弘晖一见这两只棉兔子,登时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哭声突然就消失了,只有两串眼泪挂在微微鼓起的脸颊上。
“好小子……”扶摇抹去他眼泪,把兔子举到他面前,这宝宝小短手用尽力气都够不着,只能用目光紧紧盯着,扶摇把兔子一会举左一会举右,弘晖眼珠子就跟着她动,乐此不疲。
没一会,扶摇手酸,时辰也不早,她不舍地把玩偶递给红蕊,把宝宝交给奶嬷嬷。
临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那孩子仍盯着红蕊的兔子,根本就不管她这额娘要出门。
她竟然有点醋。
“禀福晋,漪兰姑娘已经接来了,在门口等着呢。”小李子道。
扶摇点点头,转身。
今日不但约了连心,扶摇还特地打发人去费府将漪兰接来。听闻自从落选,漪兰就整日浑浑噩噩,萎糜不振,扶摇知道漪兰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被选中留宫才沮丧,漪兰多半还受流言困扰,借这机会,也叫漪兰跟她去散散心。
扶摇一上车就看见漪兰,这姑娘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大圈。
“长姐。”漪兰恹恹地唤了一声。
扶摇叹气,坐到她身边,拍拍自己的肩,“长姐在这里。”
漪兰眼眶瞬间湿红,抿了抿唇将脑袋靠到扶摇肩膀。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扶摇能给漪兰的支持,就是告诉她“没事的,长姐在呢。”
到广济寺,马车停下。扶摇给漪兰递去一张手帕,这一路漪兰都靠在她肩头小声哭泣,扶摇听得也有些伤心,不过作为长姐,她忍住了自己的任何伤感情绪。
等漪兰擦干净眼泪,扶摇微微笑道:“现下好些了么?”
漪兰微笑,“好些了,”指着自己两只肿胀的眼睛,“可是这个样子一会怎么见人呢?”
扶摇打趣,“见什么人?放心吧,咱们今儿是来见菩萨,菩萨宽容慈悲,不会嫌弃你的。”
和连心在寺前碰头,连心一眼就看见漪兰哭过的双眼。漪兰的事她也知道,虽不曾有过来往,但她相信扶摇,既为扶摇关切之人,自然不会是传闻中那般。
她见之生怜,安慰道:“有句话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妹妹模样这般好,又有父母兄姊尽心帮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漪兰自知今日形容不佳,一面心怀感激,一面又觉十分难堪,略
略向扶摇身后躲了躲,向连心蹲身,“多谢三福晋宽慰,我心中甚为感激。”
扶摇笑笑,“好了,别提旧事,今儿我来还愿,你们俩趁这机会也赶紧再求求菩萨,说不定好事就在转角呢?”
三人说说笑笑进寺里去,三阿哥府、四阿哥府派来护送福晋的护院都在寺外等着,只有小李子和春溪红燕,以及三福晋的两个贴身丫头不远不近地跟着进寺。
寺里香火依然旺盛,不论香客是何贵重身份,在菩萨脚下都是一样。人人都是安安静静地拜菩萨,心中默念心愿。
扶摇实在没有心愿了,想起除夕夜四阿哥放了个荷灯,便在心中向菩萨求了个“祝四阿哥得偿所愿”,想着漪兰落选,流言缠身,归处未定,便又向菩萨求了个“希望漪兰遇到一位真正爱护她的如意郎君,结得良缘”,想着连心那么期待一个孩子,流产之后却再无动静,又向菩萨祈求“请您再给连心一次机会,她将来一定会是一位好母亲……”
拜过菩萨,正要出寺,转角却见一个七尺高面容冷峻的男子立在前方。
那人先向扶摇和连心鞠了个躬,转向漪兰。
“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漪兰警惕看他。
连心不动声色打量这人,观他行礼规矩,处变不惊,连心微微皱眉,小声对扶摇和漪兰道,“对方来路不明,小心点。”
小李子见状上前,“放肆!贵人尊前岂容你随心僭越?速速退下!”
但那人抬起眼来,看着小李子,眼神陡然间从恭敬变化为蔑视。
他没对小李子给出任何反应,仿佛小李子微不足道,他继续面前漪兰,垂首,“我家公子请的就是乌拉那拉家的漪兰姑娘。”
这时,连心拉了拉扶摇的袖子。
扶摇循着连心的视线望去,眉心蓦地一拧。
那人站在廊檐阴影处,露出半张脸……虽然扶摇和他没说过几句话,但扶摇绝对不会忘记他的容貌,想必连心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