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漪兰随口一答,将新得的发簪握在手心端详片刻,收入袖中。刚提起步子,忽然想起什么,对两个丫头吩咐道:“刚才的事你们务必守口如瓶,否则不只我挨板子,你们也会挨的,知道吗?”
两个丫头点头应是。
经这一插曲,漪兰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得极好,回去时步履轻快,爱新觉罗氏见状稍感宽慰,只当这丫头将值及笄之龄,纵有稍许不快,但转眼也便消了。
菩萨殿这里,胤礽从殿中缓步步出,东宫侍卫上前禀话,未及开口,胤礽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个女孩儿是哪家的姑娘。看她行为穿着,不似出自布衣之家。”
侍卫低首,“属下遵命。”顿了顿,禀道,“伊姑娘回信了,三刻后过来。”
“好。”胤礽摩了摩手指。目下手里头空了,等会只好带伊姑娘进城再去挑一支。
五月十三,费扬古率西路军在昭莫多与准军决战,仅六个时辰,歼灭准噶尔主力。
五月十八,康熙领中路军抵达昭莫多战场,巡视数日。
六月初九,康熙班师返京。
得胜的消息率先传回,京师一片叫好,然而就在人人欢欣鼓舞时,城里发生了一件惨事。
平日里画舫云集的什刹海,某一日突然从水底浮起一具无头女尸。
这女尸被去除了全身衣物,只剩一块灰色的破布包裹全身。听说她身上皮子细嫩光滑,四肢完好,全身也没有一处伤口。有人猜测许是哪位贵族小姐,走失了被卖到画舫,但事件发生后,官府的告示张贴数日,竟没有一个人前去认尸。
什刹海上的画舫全被清查个遍,却毫无进展。
毓庆宫。
“哐啷”——
胤礽暴怒掀案。案上茶具果盘通通摔到地上摔成粉碎。
何双全双腿跪地,战战兢兢,他刚与太子禀完火葬伊姑娘的遗体一事。官府接连数日在什刹海下打捞,始终找不见其头颅,这遗体是注定不能完整了。
何双全不敢再说话。
数月以来,太子虽偶尔出宫,监国的治绩却也是有目共睹。眼看陛下即将归朝,却在这当口发生如此恶事。城里已经传开,瞒是瞒不下来,追也追查不到。
偏伊姑娘还是太子的红颜知己,太子在书房批折,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日,出宫去找伊姑娘是他难有的闲暇……
满殿死一般的寂静中,忽有不怕死的宫人来问:“太子妃打发奴才来问殿下今个宿在哪里,太子妃即刻着人准备。”
这宫人是太子妃心腹,是太子妃从母家带来的。
胤礽压了压火气,“告诉太子妃,孤今日宿在书房,叫她不必费心了。”
东宫大婚以来,太子和太子妃人前也算琴瑟和鸣,太子妃贤良淑慎,每日都会打发宫人问他宿在何处,无论太子如何回应,太子妃永远都是笑意款款。
太子妃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可与她在一起,胤礽总觉得少点什么。他不能满足。太子妃知道他会出宫,但她从不过问。这样懂事已是难得。
因这一点,胤礽也回以太子妃尽可能的尊重。
这几日,因伊姑娘惨死,胤礽痛不堪忍,太子妃连着几日打发人来请都被他回绝。
思及此,胤礽叫住宫人,“你告诉她,晚会儿孤去找她。”
“奴才遵命。”宫人嘴角挂出一个笑,仿佛为主子的多日苦守感到欣慰。
那宫人退下后,胤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留在别苑的东西……都烧干净了吗?”
“回殿下,”何双全道,“烧干净了。”
胤礽点头。那姑娘一颦一笑仍在眼前,他却什么都不能留下。斯人已逝,他却还得想法子应对接下来的风风雨雨。
不能让皇阿玛知道死的人是谁,更不能让人知道他和伊氏的关系。这么看来,那刽子手虽残杀伊氏,但砍下伊氏的头,反倒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正因如此,胤礽实在也想不到,究竟是谁在背后作祟。
究竟是不是冲着他来。
继德堂。
太子妃缓缓喝着鲍鱼粥,听回来的宫人在一旁禀道:“殿下说晚些时候会过来。”
不同于四下宫人小心翼翼的欣喜,瓜尔佳氏听着这话面色依然不变。
她拿着银匙挑着粥喝得极慢,喝半晌方才搁碗,碗里尚余半碗残粥。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白巾,擦着手道:“将那床新晒的牡丹红褥还有殿下爱用的玉枕都拿出来,再叫膳房熬一碗粳米粥,蒸半只鸡,再来两道清凉小菜。哦对了,叫他们少费心思,只按我说的去做,多了浪费。”
传膳的宫女应声下去,心道:那位毕竟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数日未踏入继德堂,怎么一来就只给做这些?真的不会将人给赶走么?
其实满屋宫女都有这疑虑,但到底没有哪个敢作死开口。然而陪伴瓜尔佳氏数年的大丫鬟,如今已是继德堂的掌事姑姑红袖却没顾虑。
红袖知道太子妃每日用过晚膳,必得去园子里走走,便打发了小宫女,自个搀起瓜尔佳氏往殿外走。二人散步到园中,也不要人跟,走了半晌,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红袖轻问:“主子,殿下这几日没来,只怕还在为贱人伤心,听说人都消瘦了不少。”
瓜尔佳氏不以为意,“必然是的。”
“既然如此,主子何不让膳房做几道好菜,令殿下这个时候饱餐一顿,让殿下明白究竟谁会永远等他,永远对他好。”
瓜尔佳氏摇头,“做什么好菜,这个节骨眼我倒不
希望他来。”
红袖不解,瓜尔佳氏忽然捻起手帕掩到唇边,“噗嗤”一声,莞尔:“我怕我见到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