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
在床榻之上聊起这样严肃的话题似乎不妥,但庄蘅并不觉得,仍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
“那你是……”
他神色未变,“你知道忆柳的身份吧。”
“我知道。”
“那你应当知道先帝是如何夺权的。”
“起兵谋反。”
“当时封王的有几位,先帝未夺权时是昭王,还有一位同他一直不对付,但却是当时仍即位的皇帝的亲兄弟,封号为宁。”
“先帝谋反成功,上位夺权,但那位宁王却一心要为死去的兄长复仇,不料被幽禁于宗正寺中数年,先帝患重病时下令处死了他。”
“他年纪不大,进宗正寺时膝下仍无子。他的妻要随他一起,先帝便下旨也让她进了宗正寺,他死后,她也服毒自尽。但无人知晓,她进宗正寺前便有了身孕,待悄悄产下那个孩子后才请愿去的。当时京中仍有对已经去的皇帝忠心耿耿的名门望族,有一家同他有一样的心思,彼此交好,再信任不过,更何况他们家一向煊赫。宁王妃思来想去,便只能秘密去了那家府上,恳求将这孩子托付给他。”
“他们接受了。于是没有人知道这孩子的真实身份,对外都以为是正妻的孩子。他逐渐长大,原先这家人待他友善,只是渐渐见他比自己的孩子还要聪慧,又担心这孩子的身份迟早会被先帝知晓,引来祸患,于是也对他不再友善,甚至起了折辱之心。
“那个孩子有时候会想,如果他的父亲并没有起那样的心思,或者说,他的母亲没有抛下他去陪着他的父亲,他会不会活得更好一些,至少他不会孤身一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先帝患病而亡,他并不喜欢的那个年轻的太子登基了,因为年轻,所以他的叔父端王一直辅佐他。那家人的心思愈发叵测,他们想要联合端王谋反,于是逼迫他帮他们做事。于是所有的腌臜事他都一一去做了,因为他们以他的身份要挟。而帝王不会留下一个有着谋反之心父亲的人。”
他说罢便沉默了许久。
庄蘅也在这沉默中沉默了。
怪不得从最开始,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时,她便觉得,他们很不像。那时候莫名的直觉却成了伏笔,直接指向如今的事实。
其实一开始谢容与就曾经无意识提过,只是她并没有在意。
那时候在谢府,他丢了的香囊被她拾起,他说那是他阿娘给他绣的,但她去问赵氏,她却说她并没有绣过。
所以那个香囊是他的生母,曾经的宁王妃亲手绣给他的。也难怪他会一直带在身上。
她思考着,尔后道:“可是,你之前就不受他们的要挟了,是因为陛下……”
“是因为陛下早就知道了。他登基后便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他一直没有挑明。”
他本以为他会做出些什么,毕竟他的父亲是个罪人,罪人的孩子也有罪,对于一位帝王而言。
他一直告诉他,作为天子,应当杀伐果决,不留后患,如今对他也当是如此。
当时谢容与去见他,正欲说起朝中政事,他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兄长。”
他一震,这才明白他早就知道了。
但他什么都没做。
后来他对他道:“如果是旁人,我会杀了他。但对于你,我并不会,我只会很欣喜,兄长。”
庄蘅还在思索着,谢容与却已经道:“你在想什么?”
她却已经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中午该吃什么好。”
他挑眉,“我原以为你会很诧异。”
“什么身份并不要紧,谢侍郎,你本来就是你。”
他笑了声,不置可否。
小姑娘也算是第一次说了好话。
她却已经起身,懒懒道:“我要换衣裳了,谢侍郎,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庄蘅,只可惜我并没有要看你的欲望。”
她轻嗤了声,并没有理会他,反而抱着衣裳准备离开。
谢容与见她真的要离开,只能也起身道:“你这么急着换衣裳,是要做什么去?”
她头也不回道:“我要去见谢容止。”
他冷声道:“你又见他做什么?”
“我有话和他说。”
他却已经走到她身后,将她手中的衣裳抢了过来,尔后对她道:“站好。”
他伸手,解开了她的寝衣,又不由分说地替她将衣裳一件件穿上。
庄蘅颇不自在,这毕竟是在白日里。
谢容与观察她神色,直白道:“你不自在什么?昨夜引诱我的人不是你?”
庄蘅闭眼,只装作没听见。
他口中又淡淡道:“对了,昨夜我发现你入睡时极其不老实。”
她羞愤道:“我知道!”
这也不用他特意说出来。
他一边替她理好衣襟,一边道:“你这样入睡,很容易患病,毕竟你的被褥并没有盖在你的身上。”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