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止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听得清楚,因为他就在她的左后方开口说话。
他们这是真真正正隔着一面墙,一扇门。
她的背脊抵着那扇窗,但她不敢动弹,因为一动,那桌连同窗一起,便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等你嫁进来后,虽然府中有规矩,但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每日晨起应当是卯时四刻,因为府中要在正堂共同用早膳。用早膳前也要去拜见爹爹和阿娘。不过你若是实在想要多睡一会,便大可告诉我……”
谢容止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庄蘅来不及去听清,只是仍直直地坐着,仰着头去看谢容与。
她发髻上的一根钗顺着滑落,砸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被震得身子一颤,但那木窗却因为她的动作而发出吱呀声。
谢容止听见了,有些疑惑地瞥了眼木窗。透过那木窗,依稀能看见两个人的身影,于是他停了停。
庄蘅紧张着,大气都不敢出,心跳猛烈。
但谢容与却根本不以为意。
他没有去管那根掉落的钗,没去管木窗,更不在意停下来的谢容止,只是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手仍扣在她的腰上。
脑后的发髻因为那根钗而滑落下来大半,青丝如瀑。
他的手从腰肢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了她的后颈。他隔着青丝轻轻捏住它,逼着她仰头,好方便他去找她的唇的位置。
他也算熟门熟路,于是庄蘅立刻便迎来了一个带着仙萸香的吻。这香平日里最是冷冽,但今日在他们二人的唇齿相依间,也染上了情欲的味道。
他咬着她的下唇摸索着,细细碾磨着,尽数吞下她急促的呼吸,辗转轻咬。
她不可避免地颤抖着,于是脑后的青丝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蹭着他捏住她后颈的手臂,像是隐晦的挑逗。
谢容与忽然觉得,这倒是更带着旖旎的情欲。
窗外似乎是落了雨。
五月里落雨很是常见。
他的吻从唇上移开,再一路向下。
窗外的细雨似乎汇成了一条河,尔后是一方池塘。庄蘅看见,塘中是一片不尽的荷。
木窗的吱呀声固然可疑,却忽然就都融进了这雨声里。
一滴浑圆的雨落在了荷叶之上,将坠未坠,却极尽缠绵地滚动着,一点点碾过荷叶上细密的叶脉。湿润的水汽连同那滴雨一起,沿着叶脉游走,往更深处去。
那枝荷最后接不住那滴雨,于是它便坠落下去,最后停在了某处。
那处是她的守宫砂。
布尺落下,在二人凌乱的衣衫间交织,像是两人从一开始便纠缠不清的命运。
谢容止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月钱的事情你也不必操心,我必然不会让你短了缺了,想要什么同我说,月钱不够也可同我说……”
木窗吱呀的声音又大了些,即便这雨势便大了,但此时并没有风,于是显得格外可疑。
窗内的人影晃动着。
他便狐疑道:“四小姐,你在听吗?”
这一声便将庄蘅从那方缠绵的荷塘中拉了回来。
她喘息着,努力平复着呼吸,却微微哑了嗓子,回答道:“我在听,三公子请继续。”
他顿了顿,又道:“四小姐,你好了吗?”
这过去的着实有些久了,庄蘅只能道:“我好了,马上出来,三公子久等了。”
她推了把谢容与,“你先出去。”
他替她拢了拢发,将那根钗重新簪了回去,不急不慢地“嗯”了声。
她看着他,忽然道:“对了,谢侍郎,我怎么发现你有些愚蠢。”
他挑眉,诧异道:“你说什么?”
“以后你能不能不要亲守宫砂了。”
“为何?”
“那是朱砂,亲了不好。”
他笑了,“怕我被毒死?”
“怕你死得太难看。”
他却满意道:“那还不是怕我死?”
如果说他们二人之间有一套特别的逻辑,那么谢容与自己就又有一套更独特的逻辑。
庄蘅不愿同他再辩解,又推了推他道:“你赶快出去。”
他只能应了声,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从旁边那处门出去了。
她也整了整衣裳,打开了门。
谢容止看着她半晌,终于道:“四小姐,方才那木窗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