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与其实并不想这么晚来找她。
只是半夜他听得谢府传来的紧急消息,便来叫庄蘅,让她同自己一起回谢府。
外头下着大雨,他在房外反复叩门,庄蘅却还是没醒。直到他的衣衫都沾了雨水,他终于忍无可忍,推门进去了。
谁知道就算是进去了,小姑娘还是没醒,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睡得分外香甜。
他唤道:“庄蘅,醒醒。”
但她还是没醒,只是听见了动静,有些不耐烦地蹙眉,翻了个身。
他伸手,又推了推她,“醒醒,起来,我要带
你回谢府。”
她还是没睁眼,只是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于是顺便拉住了他的手,让他不要再碰自己了。
他垂眸看着被牵住的那只手,暗暗想,她这时候还真是没什么防备心,睡不醒便算了,居然还迷迷糊糊地拉住了他的手。
这个习惯肯定要改。
如果今夜来的不是他呢?
如果来的是谢容止或是其他人呢?
在其他人面前睡得香甜,还主动去拉人家的手,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于是他实在没有办法,这便打横抱起了她,准备把她带出去。
谁知道她却醒了,在一瞬间便熟门熟路地拿起玉簪准备保护自己,于是这两人便莫名其妙地又统统上了床,最后还变成了如今这个不太文雅的姿势。
她散开了发髻,如墨的长发便自肩膀落下,垂在他的脸上,发尾来回移动着,让他有些发痒。
他想攥住她的发,把它们全部撩到脑后,露出她漂亮的脸。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只是伸手,将床榻边她的衣裳拿了过来,对着她道:“穿上。”
既然让她穿衣裳,那想必也没什么不轨的心思。庄蘅哦了声,慢吞吞地将玉簪收了回去,正准备将衣裳穿上,却发现他还在自己身边,于是颇有些尴尬道:“你看着我换,不大好吧?”
谢容与道:“急什么?我又看不见。”
但她既然不愿在他面前穿,那他也便宽容一回,不那么勉强她,起身,边整自己的衣裳,边向外走。
庄蘅想,到底要她做什么呢?
待她穿好了全部衣裳,拢了拢凌乱的发,推门出去,才发现他还在房外等着她。
暴雨如注,雨点迎面飞过来,他的身上都是水汽,却一动不动地迎着雨站立。
他看见她,开口道:“今日有急事,我不得不来寻你,现下同我回一趟谢府。”
庄蘅心下觉得不好,迟疑道:“不会是……我阿姐吧?”
“是。”
“她……”
“还活着,只是情况不大妙。”
庄蘅没再说什么,心里焦急着,却只能跟着谢容与上了马车,往谢府去。
雨下得格外大,不知是她太过心急,还是这马车本就在雨中难行,她总觉得,过了很久都没到谢府。
谢容与偏头,不动声色地瞥了她几眼。
她应当很难过,很心焦,脸色都发白。
于是他忽然道:“你现下是想听那些安慰你的陈词滥调,还是想听我的心里话?”
她转头,看着他道:“心里话?”
“话不大好听,但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她今日走或明日走,都不是你能改变的。”
“很多年以前,我的身边也有人离开,我一开始只知道伤心,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悲伤和软弱是最无用的,于是我就开始恨自己的无力。”
“为何?”
“她走了,但你还活着,所以,她留下的所有遗憾、痛苦、爱、恨,都要由你一力承担。当你看见她的爱恨,便不可能不无动于衷。”
“你的意思是,她如今的命运我无法改变,但如果她真的要离开,更重要的其实是为她做一些事,而不是只会伤心?”
他轻飘飘道:“倒还不算太笨。”
“那……你身边离开的那个人,是谁?”
他顿了顿,只是道:“你无需知晓。只不过,她对我倒是很重要,以至于,我变成今日的模样。”
于是庄蘅便没再问下去,只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他说得其实很对,虽然尖锐,但是却莫名让她的心里好受了一些,比那些陈词滥调确实有用多了。
终于到了谢府,庄蘅急急忙忙去了庄窈房中。
刚进去,她便看见婢女围了满屋,皆忙前忙后地服侍着庄窈,只是庄窈躺在床榻上,面色白如纸,看起来虚弱万分。
庄蘅赶紧过去,蹲在她身侧,拉着她的手轻轻唤道:“阿姐,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