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这一招确实歹毒,周氏自然是无条件偏袒和相信沈思雁,她若真这么说,最后倒霉的只会是庄蘅。
于是她起身,对沈思雁道:“沈小姐,我承认我确实在这方面不及你聪慧,兴许是有些耽搁你了,那从明日开始,我下午来琴坊和忆柳学琴吧。”
沈思雁也起身,对着她高高在上道:“你根本就不配学琴,从明日起,你不许踏入琴坊半步。”
庄蘅见过跋扈的,但没见过这等蛮不讲理之人,这会子也气得红了脸。但她平日里性子就软,这会儿就算生气了也没什么震慑力,让人看起来反倒是委屈大过愤怒,“为何?是夫人让我来学琴的,我为何不能学?忆柳都没有说我半句,你又凭什么说我不配?”
沈思雁冷笑道:“凭什么?忆柳是我阿娘请来专门教导我的,若没有我,忆柳会教你?”
忆柳蹙眉,对着她道:“沈小姐,算了吧,四小姐也并无什么过错。”
在忆柳心里,她自然会偏袒庄蘅。
沈思雁挑眉,冷道:“你不过是个琴师,莫要忘了你的身份,更要看清你的立场。”
忆柳被说得难堪,庄蘅看不过去,忿忿道:“你说忆柳做什么?明明是你这个人欺人太甚。忆柳勤勤恳恳教导你,你凭什么说她?”
“你……”
“你不准说,听我先说!我知道你喜欢三公子,但你总是这么针对我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让你们分开的,你们要真是这么深爱彼此,那不如直接私奔好了,冲我撒气算什么本事?”
沈思雁语塞片刻,指着她的手颤抖着,明显是气到极致,环顾四周,找不到发泄的物件。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庄蘅的那把琴上,尔后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琴抱在手里,提起烹茶用的茶壶,将琴头放进了炉火中,又将茶壶中的滚水浇在了琴上。
庄蘅和忆柳都愣了,沈思雁咬牙道:“没了琴,我看你还如何弹。”
说罢她便让婢女抱起她的琴,扬长而去。
庄蘅赶紧上前,把她的琴取了出来,几个人面面相觑,芙蕖带着哭腔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忆柳看了眼那琴,摇头,“只能换把琴了。”
庄蘅觉得浑身发冷,这下是彻底完了。
庄安给了她这把琴,他若是知道自己把琴毁了,那后果她也可以设想。
“可是,你知道的,我爹爹若是知道了此事,他定会找我麻烦的。”
忆柳叹口气,“日后你用完午膳再来这儿学琴,用我琴坊里的琴,不必告诉国公府。”
忆柳转头便去找了沈夫人,直言若是沈思雁再要同庄蘅一同学琴,那么她也不会再教她。沈思雁无法,只能同意早上自己一人前来。
于是庄蘅终于能清净下来,只是她始终因为没了把琴而惶惶不可终日。
又过了几日,庄安问道:“你的琴呢?我怎么这几日都没见到,拿出来弹一首。”
庄蘅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丢在琴坊了。”
“那便罢了,今日你从琴坊回来后再弹给我听,我看看你学得如何。”
庄蘅格外沉重地点点头。
今日她去琴坊学琴格外心不在焉,忆柳问她怎么了,她也不愿说。忆柳为了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她不可能再去请求忆柳让她把琴带回国公府。
那么她只能一五一十地说出实情。庄安勃然大怒是肯定的,但愿他不要罚自己去跪祠堂。
她缓缓地吐出了口气,带着芙蕖没精打采地出了琴坊,漫不经心地往马车那儿去。
却不料她不小心撞到了面前那人,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他道:“如此没精打采,看来你确实是缺一把琴。”
她猛地抬头,是谢容与。
春日来临,他的春衫也愈发单薄。一件石青弹墨藤纹云锦大袖衣,如流水般的袖口垂落,在春风中如蝴蝶振翅。
她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看琴坊,又看了看他,“谢侍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问完她便觉得这问题问得有些愚蠢了,她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呢。她学琴都有些日子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但她还是情绪低落,垂着脑袋,“算了,我先回去了,今日我实在是有急事。”
谢容与轻嗤一声,“你还真是喜欢这样敷衍我。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莫要后悔。”
庄蘅刚想说“我才不后悔呢”,结果下一刻她就看见有婢女捧上了一把琴。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走么?还有急事么?”
她立刻摇头。
她瞅着那把蕉叶式的琴,知道它一定格外名贵,至少比她那把毁了的琴珍贵。
“谢侍郎要送给我吗?”
“没了琴,你不是都不敢回国公府了么?”
“可是……”
可是又收了他的东西是不是不大好?
她知道自己不能总是接受他的帮助,毕竟她总是要还的,可是先抛开他是反派,并且不知道他到底对她是何意图这个事实不谈,她日后若是跑了,这份恩情她也还不上了。
所以她有些犹豫。
“你不要?”
庄蘅立刻很诚实地双手接过琴,“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