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叩了叩斑驳的梨木桌,目光依次掠过围坐在火塘边的三个身影:
"海棠,京茹,解娣,你们三个人要是出了这道门,往后想做些啥营生?"
秦京茹膝盖上的粗布围裙被绞成麻花,闻言霍地坐直身子,梢的红绒花随着动作颤巍巍晃动:
"安全哥,你刚刚不是说要在盖青砖学校的事儿,俺可拿针线记在布帕子上呢!"
她往前凑了凑,袖口补丁蹭过炭盆边缘。
"俺认得的字凑不齐百家姓,可知道砌墙得先夯实地基,刷石灰要兑三遍筛过的细沙。”
“要是能去学校帮忙,哪怕是给娃们烧热水、补书包,趁空跟着念两句人之初也好。"
话音未落又想起什么,手指紧张地抠着围裙系带:
"哦,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个卫生所,俺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见俺们村的李大夫翻晒的草药堆成小山,俺闻着那股苦香就挪不动步了。”
“要是能学着认认柴胡桔梗,给伤员换绷带时轻手轻脚些"
她越说越激动,额角渗出细汗。
"反正是给大伙儿做事,挑水劈柴、磨面纺线,俺啥都使得上力气,哪儿缺人俺就往哪儿钻!"
蹲在火塘边拨弄炭灰的阎解娣被这股热乎气烫得缩了缩脖子,见所有人目光扫过来,下意识往土墙根儿蜷了蜷。
她磨得露趾的布鞋蹭着地面,声音细得像漏风:
"俺俺跟京茹姐想得一样。"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在老家时永远轮不到她的新棉絮,想起爹娘总说"丫头片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喉间突然紧。
"只要不回那个吃人的老屋,就算是去河边洗百八十件衣裳,去田里薅一整天稗草,俺都都能熬下来。"
最后几个字裹着哭腔,却把冻得通红的鼻尖埋得更低了。
王建国默不作声地往炭盆里添了块新煤,火星溅在阎解娣补丁摞补丁的裤脚上。
秦京茹眼里的光像燃烧的火把,阎解娣瑟缩的模样却让他想起雪地里找食的麻雀。
这些在旧时光里被揉碎了尊严的姑娘,连"将来"二字都显得奢侈。
他忽然转头看向始终支着下巴看火苗的于海棠,那身月白棉袍衬得她指尖的红凤仙格外鲜亮:
"海棠,你自小是家里捧着的,心思活络,跟她们不一样。你呢,想出去做些啥?"
于海棠用银簪子拨了拨鬓边碎,瞳仁里跳动着橘红的火光:
"我?"
她拖长了尾音,指尖绕着辫梢的红绒绳转圈圈。
"我不出去。"
炭火烧得正旺,铜盆边缘的热气却突然凝在半空。
王建国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想起以前在空间里,于海棠啃着脆生生的香瓜说"这空间里的葡萄架比外面的月亮还圆"。
当时只当是小姑娘贪嘴说的玩笑话,可此刻看于海棠说这话的神情,又不像是在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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